这是只有心理学能“治”的偏科
“我只见过对花粉过敏的,对学科过敏的还是头回见。”家长群被这条视频打开了话匣子,讨论了起来。
“我儿子也是对数学过敏,”另一家长说:“过敏症状就是犯困,不写的时候可精神,只要做题,没几分钟,就哈欠不断啊,想睡觉了。”
“我女儿对体育过敏,只要上体育课就喊腿疼,去医院检查,什么毛病没有。”
“我姐姐家的孩子英语成绩特别差,严重偏科。他说不喜欢英语,我姐姐给他报名了补习班,结果每次上课前孩子就生病,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担心孩子偏科,又担心孩子身体,也不知这是真病假病。”
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呢?
其实,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喜好。即使是门门都考满分的学霸,也有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学科。而对待“不喜欢”很重要,有的学生不会因为不喜欢而影响学习效果,有的学生则会受到影响。有的知识点补不进去,听懂了用不了,也不是智力的问题,而是这个科目在孩子心里被赋予了某些特殊的意义,或捆绑了一些负性的情绪,属于心理问题,但受限于幼童的语言表达水平,探知起来很有难度。
比如搞笑小视频里的小学生,可以看出孩子的眼睛肿应该是反复发作的症状,且几次的表现完全一样。这是典型的躯体化的特征。大多数病人症状发作持续时间较短,在数小时或2~3天消失,偶尔也有维持时间较长者。
所有的躯体化都具有发作的暗示性。在家人的言语、动作、表情示意的启发下,或看到某事物“触景生情”,就能诱发症状。小视频的内容算是经典案例了。
这让我产生一个联想,有的家长在辅导作业时常说:“你看不见这里写的几吗?你眼睛长来干什么用的?你瞎吗?”
只要定时定量连续多次之后,家长便像神奇的催眠师一样,把孩子催眠了。比如视频里孩子眼睛肿得看不见,就“瞎”了。其实生活中很多孩子的眼疾问题,也如此。
再比如,常见的五官科接诊的心因性耳聋患者,极有可能就是被“你不听话”,“你耳朵长来干嘛的”等话语催眠出来的。
还包括更常见的男女生文理偏科问题,“女生适合学文科”一个社会心理层面的刻板印象,催眠了无数孩子在某方面智力上的失明失聪。
所以,与其说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还不如说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催眠师。可是很可惜,往往家长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此等神奇的能力。
人的智力是多元的,包括语言、音乐、数理逻辑、空间、操作等等。而每一种智力发展具有个体差异,每个智能开窍的时间早晚也具有个体差异。
当孩子偏科的时候,家长若体察不到孩子可能面对某学科的真实感受,就可能错误的催眠。如孩子真觉得某科目很难,而家长传递的信息又是不难,这个冲突会带来内心强烈的恐惧和羞耻。孩子们心智尚未发展成熟,不能很好地区分自己的感受(自我认知属智力的一个方面),更不能用语言完成表达,出于自然而然的心理保护,本能地想回避令人难堪的感受。躯体化这个人人都会的“天赋技能”,便被启动了。
这里需要重点强调的是,躯体化人人都会。在心理学里它被认为是一种症状,而我更愿意将其称为一种表达方式,跟舞蹈一样,是一种用身体的表达方式。区别只是无意识和有意识。
比如,孩子的躯体化可能想表达的是:
“我是过敏,不是笨(羞耻感)”——用躯体化症状置换内心不愉快的心情;
“不是不做题,是我病了,没法做题”——减轻由某种原因造成的自罪感;
“终于不用答题了”——表达某种不被允许的愿望或想法;
“凭什么都听你的,让你拿我没办法(愤怒)”——表达某种情绪;
“吓着你了吧?”——表达内心的攻击。
躯体化症状是潜意识愿望被压抑的产物,孩子用娇小的身板完成着压制于潜意识的心理目的。如果家长们能静下心来,稍微感受一下孩子的内心,这些躯体语言将被翻译成一句句内心独白。
躯体化症状是一种退行性行为。睡觉则很好地退到了婴儿时期,与其说孩子一学习就犯困,不如说孩子一学习就“触景”生了某种未化解的情。家长可以关注一下他的内心情感,哪些知识点没有掌握,感到有压力?有没有因为错题被惩罚而难过?哪次考试不如意,还一直耿耿于怀?
也可以问问那些一上体育课就腿疼的孩子,害怕课堂里的哪一个训练环节?是否在那个环节受过伤,或被同伴们嘲笑过……
人类都是有意无意地借着躯体症状获得好处,这是在社会生存中获得的经验。除了孩子们,连成年人也在通过疾病达到不上学、不上班的目的。
那句“医生说了是过敏”,可以避免多少指责和批评,免除多少责任和义务啊?大人们觉得有趣,拍视频发出来,获得无数点赞转发的同时得到了别人的注意和同情,是孩子和家长将育儿的尴尬、痛苦置换的受益之处。孩子的躯体化症状和家长一样是为了得到继发性获益,得到好处越多,越停不下来。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一方面,躯体化症状表达了一个人在某段关系里无法表达的冲突和痛苦。另一方面,他的症状被对待的方式,也展现了这段关系的真实面貌。
孩子都是通过父母(带养人)的眼睛认识自己的。多次在做数学题时,通过家长的眼睛都看见了“笨猪”一样的,不受尊重的自己,他将很难体会到自信,也无法克服自卑。
于是他们把自卑的感受和这门学科锁定在一起,为了避免看见家长眼中的“笨猪”,自然地绕开了数学,避免感受到自卑。
当然也有可能是让数学成绩保持很差的水平,体会浓烈的自卑、羞耻感,因为那是和家人在一起时的感觉,有熟悉的亲情味。无论以后走到哪里,只要遇见数学,潜意识就感觉像回家了一样。
常听学生说:“我不喜欢这个老师,所以这科成绩就很差,一旦换成我喜欢的老师,成绩就好起来了”,这就是将老师分别移情成“好客体”和“坏客体”之后的结果。然而偏科成绩差的那一科的老师,就被投射成了严厉的“坏客体”。与其说孩子偏科,不如说,是他和这科老师的关系激活了早年和“坏客体”相处的苦楚。
在这个过程里,我们看见了孩子们把自己早年和客体的关系,带到了学习中。有孩子哭着对妈妈说:“辅导作业的你真的很难看。”家长认为自己在辅导作业,其实却干了让孩子和学习建立糟糕关系的事情。视频里小学生眼肿得看不见,很有可能是不想看见“坏客体”而已。
如果,孩子已经出现躯体症状。家长应该思考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是不是封锁了孩子表达内心的通道。
如果不这样思考,还针对症状去下功夫。那可能有两个不好的结果:一是,这个症状被固化下来,成为亲子关系永远的阻挡;二是,症状被强化突出,孩子完整的人格被忽略,也就等于被否定是个完整的人了,这个症状就可能泛化,造成整个学习的全面下降。
孩子在关系里才能活下去,一段好的关系能起到调控情绪的作用。孩子对家长的认同是必然的,所以家长对孩子有催眠力也是必然的。
常常反省我们和孩子之间的关系,跟关注孩子的发展同样重要。一日三省也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