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江捞塗虾
70后农村生活的集体记忆
25. 榕江捞（goi1）塗虾
榕江下游的潮感区，江面开阔，滩涂众多，一日之内，有两个来回的潮水，大涝（涨潮）、洘（可ko2）涝（退潮）相间，咸水、汫（zian2）水相混，大自然的神奇孕育出丰富多彩的捕捞文化。
一般来说，榕江一年四季都可以捕捞，季节不同，鱼种就不同，但夏季是旺季，冬季是淡季；咸水优于汫水；夜涝好于日涝，有月好过无月；有风强于无风；干旱好过下雨；慢涝好过紧涝等。当然，影响的因素非常多，各种因素的组合又变化无穷，相对于不同鱼类偏好又不相同，所以渔民们总结了一句话：看水色。
以前要张网捕鱼，需要在榕江里竖立一排杉木做支架，渔民们叫做“楹（hên5）”，渔网就结在这些“楹”上。不过榕江水运繁忙，船只在视线不清的时候容易把“楹”撞坏，所以不管有没有作业，夜里都要点灯当信号。有时狂风暴雨，小油灯熄灭，“楹”被撞坏不可避免。后来渔民们就发明了把绳索用暗桩埋在水下的方法，平时不捕鱼，绳子沉于水里，要捕鱼的时候，把绳子捞起来，把网系上就开捕，非常方便。
开放前，榕江捕鱼的鱼网非常原始，都是使用苎麻编织而成的。因为是植物纤维，拉力有一定限度，不可能把网织得太大，这严重制约着产量。而且，这些植物纤维还要定时捞起来晒干，俗语“三天掠鱼，四天曝网”也是有原因的。为了增加透水性，还要定时用薯莨染色。要不泡了水的苎麻布会糜烂，鱼一挣脱，连渔网都坏掉。特别是塗虾网，本身要密集编织，一泡水就膨胀，根本过不了水，失去捕捞的功能。
1980年代后，汕头才出现化纤产品“胶丝”，有人买回来请关埠西平人用织布机手工编织，才根本上改善渔网的质量。一般来说，塗虾网比较小，大概4米长2米宽的过水面积，整张网大约5斤重。用“虫丝”手织的渔网就比较大，大概10米长、5米宽的开口，整条网20米长，重量有60至70斤。渔网区别于塗虾网的最大地方是网尾装有“倒须”，这是防止鱼类逃逸的装置，跟竹子做成的鱼笱也有倒须的原理一样。
下网捕捞要选择江水不涨不退的“平涝”时下水，网嘴对准来水方向，在另一个“平涝”收网。由于精力、市场和其他农业活动的限制，一天只捕捞一次，勤劳的渔民可以捕捞两次。榕江流域属于半日潮，理论上涨潮和退潮各有六个小时，但由于位置不同，接近大海的榕江口，涨潮时间长于退潮时间，到揭阳城附近，涨潮时间就非常短。有时还受到风力的影响，如果涨潮兼顺风，潮水会上溯得更远。在同一江段，河心和河岸涨退潮不相同，由于海水密度大、下沉，涨潮的时候河心总滞后于两岸；上层水和底层水又不同，涨潮的时候上层水又滞后于底层水。有时候来不及收网，水面看起来是退潮，水里已经相反了，渔网就会被冲向相反的方向，弄得杂乱不堪。
不管是用“楹”或者是绳索为支架，张开的网嘴一定要垂直于水流，这样过水的面积才能最大化。水流在江中的运动不会跟江岸保持一致，江河的下游河道总会弯曲，所以渔网很多时候与江岸是构成斜交的。为了使渔网充分张开，渔网的上角要系上水泡（pêh8）捆成的浮子，下角则系了石头，由暗桩或“楹”引出的四条绳索固定在四角，两个浮子和两块石头共同作用，上浮下压，网嘴就固定并张开。水流快的时候，渔网就被水力拉伸，在浮子和石头不变的情况下，渔网的位置就会下压、直至沉到底下，网嘴张开不充分，过水面积小，底层水体鱼类少，影响捕捞产量。所以，慢涝捕捞量一般都比紧涝多。也可以通过调节浮子和渔网之间的距离来控制渔网的深度，达到最佳效果。
榕江下游的潮感区，河水和海水相互交换、相互挤压。一般情况下，退潮的时候，河水冲出大海，涨潮的时候，海水涌进榕江。海水与河水的分界线，取决于河水的量。而河流来水量，取决于降水。每逢雨季，榕江流域收集到的雨水大量涌下来，也包括内陆的污水、垃圾都倾倒入榕江，水质受到影响，鱼虾都跑光了，基本不用下网捕捞。旱季，榕江来水减少，海水上溯，直达揭阳城下，这个时候水体清洁，海岸线附近的鱼虾全部随海水进入榕江，是捕捞的旺季。渔民在夜里划桨的时候，水面会有小火花，这就是咸水的特征，是渔民最高兴的事。每当这种特征出现，不管涨潮或者退潮，不管是白天或者黑夜，都可以下网捕鱼，而且经常是丰收。
一般情况下，夜里捕捞是最合适的，可能跟鱼类的昼伏夜出的活动规律有关，白天光线强，容易受到捕食者的攻击，夜里光线暗，大家一起出来混，安全性高。但夜行动物毕竟有趋光性，所以，有月的夜晚，鱼类也上浮，张网的时候就要把网控制在水面，没有月光的时候则要控制得比较深。
风也是要考虑的一个因素，有风的时候，风会把上层水吹开，中下层的水会涌起，饵料上泛，吸引鱼类觅食，形成离岸风效应。榕江的基本走向与中国季风的方向接近，但弯曲的江水使不同江段形成不同的离岸风区域，不同种类的鱼群聚集在不同区域，于是就出现多个不同的渔区。
当然，有时多种因素相配合，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1990年代在捕捞鳗鱼苗的时候，有一夜退潮，恰好的月明如镜，又刮起了猛烈的北风，这时候懂行的渔民赶紧把渔网尽最大限度上浮，在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捕捞了全年60%的产量，这种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如果是咸水兼涨潮，能捕获大量海虾和狗母鱼，如果是汫水兼退潮，那么更多的是大脚虾和狗母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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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