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传》里两段让人毛骨悚然的记载


读《三国志·吴书·诸葛瑾传》,见到两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记载。

一段是:

“谨才略虽不及弟,而德行尤纯。妻死不改娶,有所爱妾,生子不举,其笃慎皆如此。”

意思是,诸葛瑾的才干虽然不及其弟诸葛亮,德行方面却非常之纯。正妻死了他不再娶,心爱的妾室生了孩子他也不养,生下来就将其杀死。其德行之厚重谨慎,皆如此类。

这段文字不见于陈寿的正文,是裴松之为《三国志》做注时,摘引自吴国的官修史著韦昭《吴书》。

陈寿撰写《三国志》时,其实读过韦昭的《吴书》。他弃用这段记载,大概是因为他难以做到像韦昭那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将残忍的杀子行为赞誉为“德行尤纯”。吕思勉便曾评价说,诸葛瑾的做法,固然是为了避免家庭内部争斗,“然生子不举,则是先犯杀人之罪矣。拘儒以为所谓家庭者,是以为人相生养之地也,而不知人之死于其中者不知凡几也。……哀哉!”不管怎样解释,诸葛瑾犯下的都是杀人之罪。在诸葛瑾这种迂腐之儒的控制下,家庭成了血腥的杀戮场,这血腥还能在官修史著中博得一个“笃慎”的好名声,实不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北魏时代的范阳卢氏,也有类似诸葛瑾这般的残忍行为。据北朝人魏收所撰《魏书》,北魏大臣卢度世乃是嫡子,另有四个庶出的兄弟。在舅父崔浩的“国史之狱”中,这几个庶出的兄弟做过不利于卢度世的事情。于是,卢度世有了孩子后,便“每诫约令绝妾孽,不得使长,以防后患”,绝不让任何妾室生下来的孩子存活。其嫡子卢渊等人也效仿父亲,“至渊兄弟,婢贱生子,虽形貌相类,皆不举接”,将这一残忍的做法弄成了代代相传的家训。

好在《魏书》是隔代修史。卢度世父子没有获赞“德行尤纯”,而是“为识者所非”,没有正常人肯认同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

《诸葛瑾传》里另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记载,是孙权对诸葛瑾说的一封话。谈话主旨是讨论曹操、曹丕、曹叡祖孙三人的优劣。当时,陆逊给孙权上了一道表章,说曹丕死后,其子曹叡“选用忠良,宽刑罚,布恩惠,薄赋省役,以悦民心”,可能会成为比曹操更难应付的敌人。孙权不认同陆逊的判断,对诸葛瑾说:

“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至于将御,自古少有。丕之于操,万不及也。今叡之不如丕,犹丕不如操也。”

何谓“杀伐”?指的其实就是曹操征战中时常屠城。

如攻张超屠雍丘,征徐州两屠彭城,征乌丸屠柳城,征关中、陇右屠兴国、枹罕、河池,征侯音屠宛城,攻袁绍坑杀降卒八万。最为丧心病狂的,是初平四年攻击陶谦时的“徐州大屠杀”,史载:“破彭城傅阳……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初三辅遭李傕乱,百姓流移依(陶)谦者皆歼。”

何谓“离间人骨肉”?指的其实就是曹魏实行的“错役制度”。

扼要来说,就是将士兵控制起来聚为一处(一般是前线)屯垦,再将士兵的家属控制起来作为人质,聚到另一处(基本是在洛阳与邺城一带)从事劳作。之所以要控制士兵的家属做人质,是为了防范士兵逃跑。之所以要防范士兵逃跑,是因为做曹魏的军屯民非常悲惨(更详细的内容,可参见前文:《秦制两千年》文摘:曹操式的胜利不值得推崇

对普通百姓而言,屠城是极为可怕的事情。对底层士兵而言,“错役”也是极为可怕的事情。都是人生绝对不想遭遇的巨大噩梦。但曹操不在意,因为他是“做大事”之人。孙权也不在意,因为他也是“做大事”之人。正因为同属“做大事”之人,所以在孙权眼里,曹操的残忍屠城,不过是“为过差”;曹操的残忍离间他人骨肉,也不过是“以为酷”。

千千万万底层人的悲惨命运,在“做大事”的孙权那里,能换到的评语不过是一个“小”字与一个“耳”字。还有什么能比这种事情更可怕?


▼给自己的书做个广告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