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 叶丨书中有风自然来
孩子读书开始时,便有不少声音提及,记得要给孩子读书,培养她的阅读兴趣和阅读习惯。读书是很难的事情吗?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件美差。记不清历史上哪位皇帝,极其讨厌吃肉,遇到讨厌的人便令手下罚此人吃肉。如此也是美好的惩罚。对于读书这样美妙的差事,我倒是希望有讨厌读书的人走过来说,你真讨厌,罚你读书去。
最怕的是到亲戚朋友家没有书,无论麻将扑克还是电视机,不擅长的技艺总拖人后腿,我站在众人当中总有些局促不安。言语有不尽出,所知有局限。倘若一书在手,哪怕就着门槛站立也不觉孤单。信教之人说相扶有耶稣,那书本便是我的耶稣。
有本书已经找不到了,一张小桌子也已消失。那是小时候在乡下家里泥巴书架中一本儿童读物《365夜》,我和妹妹在夏天里抢着翻看,我们见到它时它已没了封面,它被亲戚借走时也还停留在我们见到时的那一张书页,但此后就再也没看到。亲戚借走后一般是有去无回,不大看书的人多半一时兴起,等到得到便又意兴阑珊。不忍借又不忍他一次次讨要,我和妹妹早已把书翻看得基本上可以背出哪一篇在哪一篇的后面还是前面。想想那本书的命运实在令人扼腕。
小红桌和读书紧密相连,夏夜里院中一棵大椿树,绿阴蔽日,忙完了一天农活的父母在厨房里操劳。我们就把小红桌搬到椿树下,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点着后,四个人各拿一本书或者纸笔就着煤油灯各看各的书各写各的日记。一日父亲提议写金蝉脱壳,哥哥于是站起来走到院中一棵小槐树那里,随手一摘,一个刚从泥巴里爬出来的还未蜕完壳的蚕蛹就放在灯下。我们谁也无心再看书了,便聚在一起看那只蚕蛹蜕壳。无奈过程太过缓慢,直到睡前那壳还没蜕到一般。姐姐拎起蚕蛹又放回树干上,第二天再去看那蚕蛹还在,未退完壳的蝉竟然死在里面。
对于那些标明必读的书,我并没有一一买来。这类带着强烈推荐和个人意见的书目往往捆绑了一个人的读书自由。读书是一种生活习惯也是一种真正的兴趣,倘若有人把这份乐趣用广告或添加指令般的色彩,这份兴趣便不再是兴趣,而是一种任务。任务和兴趣好比工作和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工作远没有生活那么轻松自在。真正的好书好像一瓶久藏的好酒,经得起时间的沉淀,循着味,自然会找到方向,何须一定要人站在路边指点。那些标榜必读的一系列的书目好比挂着广告牌子,使人觉得不舒服。即便是好书位列其中也被覆盖了一层说教的面目。
喜欢看书的人大抵有些不拘小节,看到喜欢的书站着或许就着了迷,旁人过来递给一条板凳,看也不看抬腿就坐下去了, 周围已不在眼中,眼中只有眼前的那本书。你此刻若要引导他到厨房坐在灶台前烧火,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些什么,只是一边听从旁人指令,添柴添火。锅已经烧开了,面也烧糊了他全然不知,唯独书若被烧着,他定要跳将起来,救命似得去救那本书,此刻水缸何在才是他要找寻的地方。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身边有几位喜欢看书的朋友自是人生乐事,切磋交谈交换书籍,平时无法与人分享的读书所得和意见也有了去处。贾宝玉说我看别人便是浊物,唯独林妹妹却是叫人喜欢,似在何处相识。看书看到此处便觉一股直言快语直抒胸臆,因为一本书见证了一段清代爱情,因着读书两人可以争执几回章节。一日从图书馆借来一本书,读到其中一页翻开来内有五元钱,果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再去图书馆借更多的书来翻开,却再也没有碰到这等大额面值的钱币。
好书叫人如痴如醉,好书也经得起时间考验。每次走到不同的书店只觉人如天地一沙鸥,众书像海洋般扑面而来,一本好书就像一位忠实的朋友,敞开它的门窗,你只管大胆走进去,走进作者的内心和爱恨情仇或者毕生追求。就这还唯恐不够。如果一本书可以让人痛哭流涕可以让人振奋不已可以让人看了还想看,那就是和作者神交共鸣。舍弃那些虚无的说教舍弃那些应时而作的短命书籍,大浪淘沙,最终沉淀下来一定是真品也是珍品。所以,我选择看那些经得起时间检验的经典之作,不会追随新书和推荐类的书品。
有人说打开一本书就有一股风吹来,我一开始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当自己开始尝试去写一些文章后,有不少朋友与我交谈,年长的会有担忧,年幼的则羞怯。一篇文章不同人读后不同感觉,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文字间果然有风,而且时人读此风不同,于是便又重新看看自己看过的那些书,试图找一些不一样的风来。
看书与写书不知不觉间已经转换了身份,我仍然没有出过书也仍然在不停地写文,但笔却不再那么随意。想着读者的渴望和文字承载的使命,便又想起这文字中的风应该怎么走。泰戈尔的《序诗》中有几句诗是这样说的:“也许可在天堂近郊/珠宝商里售个高价/然而众神会惦记、怀念/那神圣而不分明的空灵价值”或许书的价值就在于此,与商家只是卖售的商品,与作者与读者却是神圣而不分明的空灵价值。
作 者 简 介
禾叶,原名张秋华,祖籍河南息县。军校毕业熟练德语英语,曾任翻译及德语教师,现居上海公司职员。作品多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网,散文网,行走散文作家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