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华丨冬夜漫漫读书时
节令已过小雪,窗外黄叶满地,寒风袭人,北方漫长的冬天悄然来临。昼短夜长,正是读书的大好时机。
闲时求知,古已有之。三国时的董遇在谈到读书时,曾有“三余”之说,学生问其读书“苦无时日”,董遇回答“当以三余”,并解释说:“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在农耕时代,人们靠天吃饭,春天播种,夏天耕耘,秋天收获,隆冬之际,天寒地冻,万木凋零,忙活了一年,有了更多的悠闲时间,是谓“年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辛苦了一天,到了夜晚,终于可以舒展一下劳累的筋骨,是谓“日闲”;晴天农活繁忙,只有在雨天,才可以不出工,安安静静呆在家里,是谓“时闲”,董遇正是抓住了“三余”,充分利用冬天的农闲时间、晚上的业余时间和雨天的闲暇时机,手不释卷,孜孜以求,终成一代有名学者。
冬夜读书,有两种情景,让我十分向往。其一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此境尤为古代读书人向往。青灯黄卷,美人做伴,书香体香,销骨蚀髓,焉有不醉之理?其二是“雪夜闭门读禁书”,窗外大雪纷飞,溯风凛冽,挑一本好不容易“淘”来的“禁书”,拥被而卧,醉心阅读,读到赏心处,击节而叹,不觉鸡鸣三遍,曙光初露,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如饮千年佳酿,只可意会,无法言说。尤为清晰地记得一个冬夜,我捧着川端康成的《雪国》,流连忘返,不觉已是后半夜,起身小解,推开门,鹅毛大的雪片,飘飘洒洒,仿佛走进了川端笔下的雪国世界。
如此痴迷于冬夜读书,缘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家勘探队工作,每年春天出队,在野外工作半年,十月份收队,转入室内工作,直至第二年春天,大约有四、五个月的空闲时间。闲得无聊,除了喝酒、打牌,就靠看书打发时光。我们住的是集体宿舍,五六个人一个大房间,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大冬天,我挂起蚊帐,从蚊帐顶上垂下一条床单,遮住8瓦日光灯的光亮,下午五点半,吃过晚饭后,就钻进“巢”里,盖上厚厚的棉被,戴上手套,与书亲密接触。有一个周末,宿舍里的同事都回去了,晚上突然停电,我点上两只蜡烛,放在枕边,秉烛夜读,一不小心,碰翻了蜡烛,“哧”地一声,蚊帐被烧了一个大窟窿,险些出事。
那几年的冬夜,我读了大量的书。当时正值改革开放之初,文化开禁,西方各种思潮蜂拥而入,我迷上了外国的“舶来品”,存在主义哲学、荒诞派文学、精神分析学说,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卡夫卡的小说,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卡西尔的《人论》,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逮住什么读什么,囫囵吞枣一番。由于经常熬夜,眼睛的近视度数从100度一下飙升到了500度,先后换了三副镜片。
自从成为一名法官后,夜读的习惯依然不改。白天繁重的审判工作之后,在静静的夜里,抛却一切繁杂事务,冲一杯香茗,手捧一本喜爱的书,法律、文学、历史、哲学,尽情地吮吸人类文明的精华。在四十岁那年,我依然决定参加自学考试,经过三年的努力,我终于拿到了法律专业本科文凭,期间的甘苦,无法言说。读书,拓展了我的视野,陶冶了性情,使平凡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
林语堂在《读书的艺术》中,有一首讽刺不爱读书的歌谣,“春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等到秋来冬又至,不如等待到来年”。小时候,父亲也给我背过类似的歌谣,前两句一样,后两句略微不同,“秋有蚊虫冬有雪,若要读书待明年”。据2016年4月18日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公布的第十三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2015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纸质图书的阅读量为4.58本,这个数字,远低于韩国的11本,法国的20本,日本的40本,更别提犹太人的64本。在当今这个浮躁的年代,人们一方面喊忙啊累啊,一方面把大量时间消耗在喝酒、打牌、侃聊、游玩上,真正留给读书的时间,又有多少?
花间酒一樽,雪夜书千卷。冬夜漫漫,有书做伴,岂不快哉?
作 者 简 介
王院华,男,河南省灵宝市人,大学学历,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星星诗刊》、《格言》、《杂文选刊》、《小说月刊》、《辽河》、《解放日报》、《羊城晚报》、《扬子晚报》、《河南日报》、《大河报》等发表小说、诗歌、散文20余万字。出版有散文集《如歌的行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