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立丨10岁的月亮
10年前,中秋节的头一天,伴着一声嘹亮的问候,上天给我的家中送来了一轮崭新的月亮。
宇宙的月亮,据说已经45亿年了,我家的月亮才刚刚升起,因为那月亮就是我的女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生命的降生可以在任何时刻,但把一个女孩儿安排在中秋节的前一天降生,这该是多么奇妙的安排。中秋头一天,桂花飘香,月饼做好,月亮走向一年中最大最亮最圆的时刻,女儿的生命开始在永远向着圆满的时刻。月亮是纯洁的、浪漫的、温柔的,女孩就应该有着月亮清纯如水的品质,这又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生命的暗合。
至此,一年一个中秋,一年增加一岁,我家的中秋节日不用刻意铭记,我家的月亮在慢慢长大。
至此,这世间多了一份月亮的牵挂,无论我走得多远,在异乡一眼看到天上的月亮,就会想起我的女儿,想起我的家;女儿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像燕子一样奔跑,她的世界在变大,路程在变远,但无论走到哪里,也走不出我的胸怀,因为那是我心中的月亮。
我的月亮很天真。每次,大女儿拿东西逗她,当她抵不住诱惑索要时,大女儿就说:“喊姐姐,喊姐姐。”一次,她手里拿着玩具,我伸手索要,她执拗地把玩具背在了身后,不肯给我。妻子见状,自信地走上前去:“来,给我。”我明白,妻子是要证明妈妈的分量远远超过爸爸,不料,我的小女儿眨巴着眼睛,也用大女儿的口吻引诱说:“喊姐姐!喊姐姐!”我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月亮有时很狡猾,总爱提一些刁钻的问题。当她赖在床上不肯早起的时候,面对我的催促,她问,爸爸,古代有没有闹钟?我说,没有?她说,那古代人是不是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哦,原来设的圈套是为自己偷懒开脱,在更深的解释她没法听懂的前提下,这的确是个让我哑口无言的问题。顺着女儿的思路,我慢慢走回到了那靠雄鸡啼鸣,靠日晷测影、靠滴漏计时的古老而又悠缓的年月,那时的光阴是不是就不像今天这么急迫、匆忙,所以古人才有足够的时间品味月亮,才写出了那么多有关月亮的可以穿越时空的诗词曲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的月亮也一样,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走在田野上,面对一只蝴蝶、一只蜻蜓,都会引诱她疯狂地追逐。这时,常会有意外发生,她一小心就跌到了,然后,就会委屈地哭泣,但你对着磕疼的地方吹几口,她马上就又破涕为笑。对此,常让我拿孩子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对比,孩子的一次跌倒,大人的几口气就能吹得烟消云散,而大人呢,大人的一次跌倒,需要多少的抚慰仍不能医治,只能抱残守缺地把这一刻的伤痛带到本不相关的下一刻。于是,我用相机记录下女儿喜怒哀乐的各种表情,闲暇时,会打开让她看,会自己慢慢品味,透过孩子的丰富的表情,我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本可释然的人的一生。
还记得一天傍晚,我带女儿到公园一个地势高的地方散步,一抬头,就看见了又白又大的月亮。女儿忽然问我,爸爸,月亮上有人吗?我要保留孩子浪漫的想像,当然不能用宇宙飞船探测到的冰冷世界去应对孩子的好奇。
我说:“有。”
女儿问:“那是谁呀?”
我说:“嫦娥!”
“嫦娥是男的女的?”
“女的!”
“那她为什么会上到月亮里?”
“因为她偷吃了一种药,所以就飞到了月亮里。”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她家里没人了吗?她不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吗?”女儿流露出一丝怅然。
是呀,当人们用神话把嫦娥送进月宫,嫦娥留给世间那么多美丽动人的故事,有几人能体会到她的孤寂、她的无奈,她的思念。大人的心中是从什么时候起磨砺的越来越坚硬,没有了换位的思考,没有了悲悯的情怀,甚至,只顾埋头赶路,来不及抬头看看碧空中的月亮。从公园离开回家,我拉着女儿的手,女儿下意识地频频抬头张望月亮,她确信,那月亮里就住着嫦娥,嫦娥也在望着她。于是,在月下,我感受了这样一种场景,我牵着女儿的手,女儿牵着月亮的手,月亮又牵着嫦娥的手,在清澈如水的世界里,一起走向温暖的家。
有时,我也想,月亮就是宇宙的女儿吧,有了月亮,夜空不再孤寂、空旷,那女儿呢,让家中多了一轮月亮,有了月亮的家庭,生活就多了一份欢笑,多了一份温馨。九岁的月亮,多好,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但九岁的月亮终要一天天长大。或许,多少年后,在月下,会有另一双手牵着她的手;或许,多少年后,她要走向遥远的地方;或许在人生的征程上,也有乌云遮蔽月亮的日子;或许,我与她月光下的对话,变成了月光下遥远的追忆,但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她守望的永远该是中秋的月亮——因为,她曾是一个家庭那么皎洁那么美丽的月亮。
作 者 简 介
郭建立,河南省新安县人,新闻工作者,政协洛阳市十一届委员,县第十届、十一届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出版有新闻集《那山·那水·那人》,散文集《静静的月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