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听雨,数落叶——你也喜欢雨吗

初冬雨纷纷

□芭蕉雨声

星星点点洒落一天一夜,雨才慢慢收住。

落雨时我啥也顾不上去做,腾出闲心专注雨事。我对雨的在意源自骨子里,好好的天,一旦落雨就不是它自己了。天暗下来,颜色介于黑白之间,灰蒙蒙,雾腾腾,黄不盈盈,霎时换了人间。

这个变化是平日没有的,所以特别有意思。我始终拿雨当稀客来待。

雨天的世界小了,好比关灯后的房间,有形的东西倏然遁去,摸黑躺下,四围明明空寂,却紧凑,虚蓬蓬环绕着我。没有死踏踏的黏滞,若即若离,给人回旋的空间。感觉分外自在与安适。我总是在破晓时分不开灯躺一会儿,静等晨鸟发出第一声清啼。因为雨,鸟鸣有了与众不同的背景音。

雨本没有声,滴落时与旁的碰触摩擦,免不了弄出一些响动,才有了雨声。

一样的雨滴,打在瓦屋檐头与打在芭蕉叶上是两种不同质地的音色。我喜欢隔窗听雨,听雨珠结伴在草木杂物间窃窃私语。侧耳凝神也听不真切,听真切也说不出。窸窸窣窣,滴滴答答,凌乱而有序,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僵硬的秩序。随机,灵动,不变中有变,变中有不变。听得痴,迷醉。听雨雨在,不听时雨消隐,松弛软弱,才是听雨的好状态。

乍入冬,秋模样还在,草木的凋敝是跟着日脚的行走一点一点慢慢显露出来的。秋叶落,冬叶也落,一棵树上分出四季。

银杏叶经雨洗过,黄得鲜亮,像是加了天然滤镜,提高了对比度。地湿,粘住落叶不丢,细梗圆叶在深色地面铺出碎花图案。我踩着印花毯子走过,别人也踩着走过,上一刻与下一刻的花形略有不同。叶一直在落。

没打算落的叶子,趁着这冷雨,拣发黄的往下掉几片,应应景。刺槐,石榴,香椿,脱一半留一半,秃头梢脑,衣衫不整,正是狼狈时候。我不嫌。草木不论多难堪也好看。我待见它们,就不会用美丑来褒贬。自然赐予的貌样姿态,不加修饰,有一说一。叶子带虫眼,生锈斑,千疮百孔,黄得单薄,红得不透,都是叶子独特的一生。没有与叶片并立枝头,怎知它经历了啥样风霜?我不插嘴是明智的。

柳勤谨,出芽早,落叶迟,这会儿青丝如云,地上黄叶好像不是它凋落而是谁堆到树下来的。伸手揪一叶,叶柄牢靠,扽得枝条低一低。我夸它好样的,敢与寒凉说不。粗涩的叶片,翠色褪去七分,质地不再柔韧,依然精致如眉。见过四季风雨的柳,从容自若,不卑不亢,真是个好树。

一片柳叶飞上天,在对岸的楼顶发着温柔的光。十月初四,新月清浅一痕,细眉,淡眼,浅笑嫣然。我怔怔与月对望,想近一点,往前走走,月却直往后退,眼看要退到楼后去,我只好止步。

河面一圈水纹,起初没在意,以为鱼儿烦闷跳出来透气,后来一个旋涡在柳下岸边荡开,圆心动处一个黑点钻进水里,水鸡儿?我屏息静气等着它拱出来。果然,毛头圆眼儿,不是水鸡儿是谁。不知是不是去年的它,应该还有一只,是一对的。

雨后,晨昏两个时段特别值得留恋。

潮湿的混杂气息里幽幽探出细溜溜的一缕清香,不用质疑,是枇杷的。它已在雨里雨外香了月把地,还会香在飘雪的日子。

2020年11月18日 农历十月初四 星期三 7到15度。雨歇。

傲寒枇杷花

椤木石楠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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