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危冰:我画田园山水
“尽精微致广大这更是一个艺术家处世的一种态度。 ”
“ 绘画不光是为了再现大自然的具体事物,而是对自然、社会、历史以至人类自身的一种感知和诠释。”
我画田园山水
当今社会科技高速发展,交通、信息的发达让人始料不及,中国的工业化进程在改革开放后的四十余年的突飞猛进中基本完成了由农业文明转换成工业文明,钢筋水泥的林立代替了田园牧歌的消退,许多的田园牧歌式画卷更被高速公路、农业大棚所替代。“青草池塘处处蛙”“八方四面野香来”的江南田园,这是一个极赋诗意而又充满抒情意味的画题,在人们印象中江南就是桃红柳绿、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枕河人家。其实江南的田园山水、湖光山色、滟滪碧波、莺歌燕舞、渔舟唱晚。正渐离着我们的生活,令人惆怅。
尽管自已出生和生活在城市,但孩提时曾在浙江山区的生活却是我永远不能忘却的记忆,那里有我祖辈世居的老宅,青梅竹马的伙伴,每当想起在池塘抓鱼、水沟中摸虾、秧田里光着屁股捉泥鳅、晒谷场上走高跷、扎着草人游街、挖野菜、养免、放牛,还有看露天电影。这些离现代孩子似乎很遥远的农村生活,心中充满了遣散不去的迷恋。而挖竹笋、种山芋、套牛犁田、翻锄自留地、放水灌溉、插秧、施肥。这都让我过早体验了农民的辛苦。到每年的收获季节,门前屋后可忙个不亦乐乎,手工挥甩脱粒,人摇鼓风机出谷。加上劳动中的玩笑戏耍场面好不热闹。
江南水乡布满水巷港湖泊,田地间夹杂着弯曲的河道,每到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时节,这里细雨绵绵,河面、水田加上银灰色的天穹几乎融为一体,无可分辩,偶尔几个撑着黄色油布伞,卷起裤腿的农妇踩着泥泞的脚步蹒跚而行,才能使你想起这是在现实生活中。
江南田园,无论是诗人还是画家,没有人不为之而迷恋的。然而也是这方水土,千百年来又孕育了独树一帜的吴文化。吴侬软语的苏州评弹,秀气好看的刺绣缂丝,玲珑剔透的江南私家园林。江南的气候,滋润着这里的人和物,培育着英才一拨又一拨,各行各业横贯古今。
当我们留恋于田塍和小桥流水之间,畅游在浩繁古人的笔墨瀚海之中而不能自拔。但这些只是一个初涉画坛者必要的艺术蒙发,我们面对江南秀色,如若延续着古人那般的审美要求都是一种悲哀和无能。现代中国美术启蒙运动的大师们改变了现代中国画走向,西画慎密的科学方法加上中国传统“六法”精髓和传承有序的笔墨技巧,使得现代中国画的表现力大大增强。
徐悲鸿先生“尽精微、致广大”的艺术思想深深地影响着我的艺术观,我在自然中求得发现,又在传统中找寻适合自己的绘画语言。宋人山水的严谨及其气息,明清大师们的笔墨程式也许是我绘画的着陆点。在诸多传统的经典中我尤其钟情于范宽、李唐、王蒙、沈石田、黄公望、石溪、龚半千等先师的艺术。沈周的册页《东庄图》所绘江南田园景色(作品现载《明四家画集》)使我萌生了要创作江南田园山水的想法。在我所见到的传统山水画中很少看到某一家以专门表现江南田园为题材的艺术流派,这无疑给我提供了创作空间。
读书时,每当看到钱松喦画的太湖风光,宋文治画的洞庭东山系列作品时,总会产生一种很幼稚的臆想,以至于每每来到太湖岸边、花果山麓寻觅、希望能触摸到诗化了的草木。然而直到自已拿起画笔时,始觉画家的“这一个”乃是作者艺术观的表述。是其对自然、对社会、对历史以至对人类自身的一种感知和诠释。我的故乡位处太湖流域的中心和古运河畔,这里曾经是古代吴越争霸的战场、孙刘联盟的大本营、又是世称兵圣孙武子著作《孙子兵法》的演习所。沧海桑田、历史之河垣古渊源、太湖之水源远流长。然而,太湖依旧保持着往日般的平静、恬美,岸边的芦苇、野草依然一岁一枯荣,默默地生长着。山泉林木、蓝天白云见证着历史的风风雨雨、又饱蕴着人类的酸甜荣辱。我们常言山水无情人有情,我们又时常寄情于山川河谷以凭吊往事故人。
绘画作品不光是为了再现大自然的具体事物。通过对事物的刻画描绘旨在传达出作者对大自然深刻的理解和感悟,是一种世界观的传播。主要表达的就是我的这种历史观,是大自然与人类环境不断变迁的历史。这里我用传统工笔花鸟画的绘画技法来具体刻画太湖岸边行将枯萎的芦苇、芦花和小船。画面上湖风阵阵,苇叶瑟瑟、芦花摇曳,似乎在不停地诉说着已经发生或将会发生的事。而此类题材的表现方式我却用山水画创作特有的视角和构图,目的是为了把极其平凡而本身并不美的、正在衰败的芦苇更具人格化,显示其宏伟崇高。画面的远处似是而非的背景,正在把人的思维引向遥远,湖上的小船却隐喻为穿越历史时空的时光之舟。天地悠悠,时光之舟从远古飘泊到未来。中国山水画“天人合一”的美学思想同样在《芦花远映》这幅作品中得以体现。应该说我在创作整个田园山水系列作品时都是基于这种对故土的历史感、使命感和对赖于生存的大地的眷恋抑或是顶礼膜拜。
然而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工业革命的飞速发展给自然带来的负面影响开始显现,江南农村广袤田野鱼米之乡更多被一道道钢筋水泥无情地支解,一幢幢毫无个性的楼房围堵青山绿水的美丽家园。人们的生活被圈定在虚拟的网络之中,这使得地球变成一个小小的村落,而传统的生活方式都被异化。
| 2021年新作 |
每当佇立于广袤旷野之中面对芦苇、面对荷塘、面对秧田、迎着扑面而来的绿浪,我的心会情不自禁的萌动,开启的思维就象插上了翅膀在理想和现实之中驰骋翱翔。有人说江南的田野很平淡,一览无余的空间很难表现。然而让你为之动情的事无论是闲花野草,还是平凡的田埂小道,都能使你寄情而感动。在美学中不是有移情一说,而在生活中的寻觅更是为了发现。其实美就在我们的身边拈手可得,关注生活,投身大自然,享受阳光是艺术不竭的源泉。“搜尽奇峰打草稿”是我永远的箴言。那田那地那人那物又该是我永远的对话者。
文/陈危冰
陈危冰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
中央文史研究馆书画院研究员
苏州市政协书画室副主任
苏州美术院院长
苏州民进书画院院长
苏州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一级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