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明月照晟熙第三卷 | 第12章:春秋更迭
“嗯,这个……”赵思宗竟未回答。
怎么答呢?自己也是常年不回府的人,虽然自己是驻守边关,无奈之举。儿子却打算作逃婚的手段。可是,自己不想在朝堂争权夺利,儿子也是如此。不然,结了王飞虎这样的御前红人作亲家,岂不正是可以互为犄角,朝堂边关互通有无?
如此一来,可以牟利,可以升官,可以构结自己的势力,无数好处在等着儿子。可是,此非所愿也。非自己所愿,也非儿子所愿。所以,自己才一直支持儿子,期望他在尽忠报国的同时,也能有自己幸福的婚姻和人生。
赵晟熙见父亲不再说话,抬眼看向爹爹。
赵思宗不由咧嘴一笑:“从小儿跟淳儿练枪法,打不赢了,摔疼了,也没见你哭过。”将桌上帕巾抓过,丢给儿子。
赵晟熙也不嫌汗臭袭人,接过来就胡乱抹了抹脸:“爹爹,孩子这次下山之前,师父曾经说过两件事。”
撂下帕巾,两肘搁在桌上,强忍心痛,用力咽下喉间腥甜,直视爹爹目光:“一件事,师父跑了。”
“哦?什么叫做师父跑了?”赵思宗觉得这话不好理解。
“哦,是这样。”赵晟熙坐正了,觉得再不说点事岔开,自己心痛到要吐血。在爹爹面前吐了血,岂不是要爹爹伤心难过?一直以来,都是内心波澜狂起,但面上不显,今日竟然破功,此时,也只能再捡了面具带上。心痛难忍,也只能再忍。
“师父说,收了我与弟弟做徒弟,这就会担起责任,将我与弟弟的一些业债担在身上。所以,母亲沉疴,师父下山,一力救治,担了这份果报。但皇上这次……”赵晟熙压低了声音:“师父说他不能再治,再治则会逆天。”
“然后,师父带着二弟,就出去云游了。”说到这里,赵晟熙停了声,双目炯炯看着父亲。
赵思宗是何等样人?目光闪烁,回了一个字:“嗯?”
赵晟熙默默地点头:“嗯。”
父子二人心中俱明,原来,可能,大概,春秋要更迭了。二人各各陷入沉思。
赵晟熙细细思索的是:王秋惠的事,与我何干?
无端端地就被人惦记上了!分明是弟弟救了她,她为何把帐记在自己的头上?就是因为过去我在京城公子圈的名声太大了么?办了“东武社”、带着一帮武将世家的公子习武练箭、进宫陪太子蹴鞠、又常常办蹴鞠赛,搞得无数年轻男女给自己写情信丢手帕。这么说来,错在我?我不该那么高调行事?如果这样,真是悔不当初!以后一定要改,低调行事,不要树大招风才好,以免带累月娘过不得平静生活。
赵思宗并不知儿子竟然把问题归结到了这里,只是慢慢地咀嚼着潘道长的话。
如今朝中混乱不堪,说来起因,还是在皇上不能惜养身体,如今身体差了,皇后万事都要插一把手。前朝的事她不能直接做决断,但太傅为其喉舌,朝中的大事,皇后很是能拿些个主意的。
身为臣子,颇难在二圣之间做选择,最后还是拿定主意,做个纯臣,不结党,不站队,永远只站在皇帝的一边,谁能上位做皇帝,就辅佐谁。
“还有一事……”赵晟熙有些犹豫。
身边儿子又开了腔,将赵思宗从沉思中唤醒,带着疑问看向儿子的双目。儿子还在犹豫,欲言又止。
赵思宗运功静静听了一刻,确认书房前后左右绝没有人,只有窗外寒风吹过,掉落了几片树叶。
“你我父子密谈,没有什么不可说的。说吧。”儿子之前所说,可谓密事,这密事都说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事?难道,保密级数更高?赵思宗颇带期望的看着儿子。
“嗯……”赵晟熙还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说了出来:“师父说,不肯收我为入室弟子,是因为,我这一世身系天下,须得解民倒悬。”
赵思宗笑起来:“这是想安慰你吧?因为你师父预知你那卢氏娘子之事?特特地告诉你,须得以百姓为重,不得任意胡为。”伸手在儿子的头上溺爱地捋了一下。
“唉。”赵晟熙一声长叹。
“既是如此,想开一些罢。若是皇上赐了卢月娘为你平妻,那你将来可以以军功给她挣个封诰,这样,在家里,她的地位也不会在王氏之下。将来王氏有了儿子,再让孙儿给王氏挣个封诰,就是了。”赵思宗觉得这也不是问题。
大陈朝有了官位,封妻荫子,都不是问题。若有两妻,则不能两妻并封,所以,赵晟熙只能封诰王秋惠。卢月娘的封诰则是由儿子建功立业后,再来申请朝廷为母封诰。赵思宗此时混讲一气,免得儿子在这个事情上,又不高兴。
赵晟熙低低声道:“我不回去。”
见儿子执拗无比,竟是摆出一副不回去成婚的架势,赵思宗也只能一声叹息:“也罢。早先只是固守城关,并不与鞑子正面交锋,今年以来,已经大战两场了。这接下来,征战只会更多,且顾着这头,再看皇上如何处置吧。或是国家有事,民间也是不能婚娶的。”
听得父亲这话,赵晟熙明白,爹爹还是支持自己的。连有可能用国丧来拖过成亲的借口,都替自己想到了。这才安了一点心,但还是胸中闷滞,难以开怀。
外间脚步声响起,魏武匆匆进来,见到赵晟熙,打了个招呼:“大公子来了?”
赵思宗一听就严肃着一张脸:“嗯?”
魏武笑着改口:“赵参军。”
赵晟熙也收起了一脸的丧气,朗笑道:“魏侍卫长。”也以官职称呼他,不再称他为魏叔。
“那母老虎飞跃出了院墙,正在官厅院中溜达。”
“啊?哦。”赵晟熙本来惊讶无比,小花怎的还会这招?忽的想起头次见到月娘时,小花与自己赛跑,就是输在它的飞跃功夫之下了。
“没有伤到人吧?”赵思宗见魏武并不慌张,也淡定地问他。
“只是溜达,并未伤人。有几匹马受惊不小。”魏武没有提到军士,估计,受惊的军士只会多,不会少。
赵晟熙早就窜出门去,直奔虎厩。
刚转出后院,就见小花靠在一棵大槐树上蹭痒痒,四周围着一群军士,手拿长矛,一动也不敢动。
赵晟熙扬声招呼:“小花,早!”
小花看他一眼,还在蹭。
赵晟熙上前,替它挠了两把,小花眯眼倒下,由着赵晟熙伺候它,一副被服侍得很舒坦的样子。赵晟熙摆摆手,侍卫小队长一声令下,军士们收了兵器,撤了下去。
都在战场上见过小花的猛厉,又知是大帅公子带来的坐骑,其实,大家并未如第一天刚见时那么害怕,但,在帅司府中,还是要有一定防范的,若真的误伤了人,这可是玩忽职守。
“可是太闷?”
小花点点头。
一向在山中无拘无束的小花,住了两天的独门独院,怎能乐意?
“走走!我们出去溜达!”赵晟熙无奈地想,又不能天天打仗,不然嘛,战场上由着小花跑去。
给小花套上了颈圈,这是特地为小花定做的,小花虽然通人性,能听懂话,但是,扬州城的百姓容易受惊啊,这颈圈带在小花脖子里,却是给百姓们看的。
牵上链子,小花有些个不乐意,赵晟熙又抱着它的脖子,在它耳边细细地叨叨了一通,小花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示意赵晟熙骑上它的背。
这一人一虎,从后门溜溜达达地出了门,府衙后门小路人少,少有人从官衙附近穿行.又加冬季天寒,河上风大。赵晟熙特意挑了这条路。
不敢去热闹之处,就沿着衙后小河边走了一圈,也引得河上船民指指点点,惊呼不已,将小船驶近了来围观。赵晟熙暗想,刚反省了,是因为在京城太过高调了,以后要低调行事了。可今天溜小花,呜呼,还有比这个更高调的事么?无语问苍天!
见走得远了,赵晟熙问小花:“要跑回去么?”
小花既不点头,也不打个招呼,就狂奔起来,飞速地回到府衙后门,却又不愿进去。赵晟熙只能由着它又跑了个来回。跑得小花虎皮腾出热气,赵晟熙也满身是汗,大呼过瘾。这才回到虎厩,心满意足地卧倒下来。
照应它的军士扛进来半头羊,小花站起来,慢腾腾地过去进餐。
赵晟熙拍了拍小花的头:“你不要再往外跑哦,我会常常陪你出去溜达的。”
外面人声嚷嚷,赵晟熙出了院门,将门锁上。摇了摇头,这门,锁了也只是防军士误入的,根本就防不了小花的进出。
锁好了门,一抬头,前面的嚷嚷声却又止了,见有军士匆匆路过,叫了一个过来问道:“什么事,前面这么扰嚷?”
“回参军问:皇上的钦差到了,大帅已去前面接旨了。”
赵晟熙一时犹豫,不知是去前面一起跪着接旨好,还是装做还没有回来的好。会是什么事?皇上殡天了?下旨赐平妻了?心脏不争气地呯呯跳起来!
“此时去已经晚了,刚才就是宣旨后,才有人叫的。”那军士见他犹豫,好意提醒他。
“可知是什么事?”
军士道:“实实地不知,参军去一看就知道了。”
赵晟熙这才觉得手心里面沁出汗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总要去看一看,才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