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丨秋醉南疆（行走散文）

心心念念胡杨林

不到轮台，不知胡杨之壮美；不见胡杨，不知生命之辉煌。我承认，我就是被胡杨林的壮美招来南疆的。金秋十月，是胡杨最美的季节，荒野上的野生胡杨林穿上它一年之中最灿烂的盛装，金黄色的枝叶在阳光的照耀下美轮美奂，迷恋自然的我怎肯错过这样的视觉盛宴？

从乌市到轮台，由于湿滑的雨雪路面，我们走了15个小时的车程，晚11点半才入住酒店。行程相当不易。

在塔里木胡杨林公园里，乘复古小火车去向胡杨林深处，去向塔河边上的胡杨林。这里是目前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天然原始胡杨林，葱郁、凋零、直立、倾倒，充满着古老的神秘。小火车穿行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除了胡杨林，这里还有红柳丛、绿草地、芦苇荡，看得我们眼花缭乱。我的观赏重点仍在胡杨身上。千载悠悠的碧绿河水两岸，是千年不倒的胡杨林，它们那样笔直地向上伸展着，蓝天是它壮阔的背景。越向深处行，越被璀璨的金黄陶醉，呼之欲出的金色胡杨，肆意挥洒着自己的色彩，在蔚蓝的天空下激情燃烧，用极致的绚烂点缀着碧绿的河水，在光影之下尽展妩媚。在那片广袤的胡杨林中，也有逝去的胡杨，但依然骄傲地挺立着，干枯的虬枝向四下里扎撒着，仍不失威严的样子。

胡杨之美、胡杨之刚毅，在这个国内独一无二的胡杨林公园里可以尽情观赏。洼地水塘中、蓝天白云下，胡杨的倒影如梦如幻。由轮台往南100公里的沙漠腹地，是大面积原始胡杨林，不少古老的胡杨树直径达1米以上。

最为有趣的是，同一棵胡杨树树冠上下层次会生长着几种不同形状的叶片。据说，胡杨又叫“胡桐”，是戈壁深处一种特有的古老树种，属于地中海残余物种，落叶乔木。胡杨具有耐寒、耐碱、耐风沙的特点，能在沙漠中生存，可在零上４５度、零下４０度的环境中存活。没有一个物种能像胡杨树这样传奇：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余秋雨曾赞美它说“铮铮铁骨千年铸，不屈品质万年颂。”难怪人们在沙漠中见到胡杨，会有“见高山而仰止，面大河而静默，读胡杨而惊叹”的感悟。胡杨树百折不挠，坚韧顽强，寂寞孤独，固守着千年不变的信念，正是“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

我的一身酒红色棉布长裙在这样的风景里还是很和谐的，但有些不够飘逸，于是换了一身白色纱裙，外穿绿色风衣，这样才配得上我千山万水的旅程，才配得上这美丽的胡杨林和我此刻灿烂无比的心情。

那双铁轨，成了爱美女子的最爱，她们时而坐在铁轨上远望沉思，时而行走在铁轨间欣赏周边美景，任由摄影爱好者们尽情拍摄。

胡杨林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亘古未变。

玩儿沙

从阿拉尔到和田，走的是沙漠公路，穿越的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全长424公里，2008年正式通车。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是中国最大沙漠，也是世界第十大沙漠，同时也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该沙漠里有动物272种，有高等植物73种，还有许多低等植物和微生物。

沙漠公路两旁，小小的红柳“趴”在路边，以自己尚不够壮实的身躯和颜色为公路镶了一道粉红色的边线！

广告牌上的“乱丢垃圾，沙漠哭泣”是否起到了作用？沙漠很干净。路两旁随处可见用芦苇插进沙子围成的四方格子型护栏，用以防风固沙。这条沙漠公路上有动物饮水点、动物通道，当然也有那些不听话的动物。我们的车在路上就遇见了这样一头牛，任凭师傅按了多遍喇叭，它仍自岿然不动！直到我们的车快撞到它了，它才慢悠悠地走开了，师傅笑说，我们某些不听话的游客很像这头牛，只要下了车，任你按喇叭任你喊人回到车上，就是仍然在各种拍。可是师傅理解我们，在他眼里司空见惯的沙漠，我们却是很少见，更不要说这里的沙漠长得如此可爱。

一路上，我们见到了各式各样的沙漠，有的平坦得一望无际，有的则是无数沙丘，沙丘美好的曲线或圆润或尖锐，远远望去，连绵不绝。原来沙漠也可以这样多姿多彩。一处沙漠里，几株矮小而金黄的胡杨，在起伏的沙丘之间很耀眼。不要小看它们，为了生长，它要把根深埋地下数十米，这样才可以汲取地下的养分和水分，它的根系也是发达得很，体积是树的体积的几十倍乃至上百倍之多。还有一处沙漠，应该称为沙漠之海，那里有沙的波浪沙的滩涂，波痕处处，可光脚行走，我们舒服得不想上“岸”。

同行的“老大”是一个很有底蕴的女子，她跪在沙坡之上，说着“跪沙”，我觉入耳，便为她拍了一张，后来看到她身后来了我们的同行者“石头人”，“石头人”一看过不去，就回头去选了别的路线，这样一组小小的镜头，后来被“老大”编成了有趣的小故事，我笑称她是故事大王，而我则是拍片的段子高手。

天穹下的塔克拉玛干，无边无际，苍茫浩瀚,它于缥缈间产生一种震慑人心的奇异力量，令面对它的每一个人都感慨人生得失的微不足道。正是：沧海桑田变幻，守望三千年，塔克拉玛干！

梦回喀什

2010年，喀什辟为我国第六个经济特区。不到喀什，就不算到新疆，到了喀什，就有了多姿多彩的一日游，纵逾千年，依然会梦回喀什。

老城是喀什噶尔的灵魂，街巷里飘着烤馕和羊肉的香气，雕琢精美的民居时不时跃入眼帘，身边的孩子不知疲倦地在踢球、追逐。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你会茫然忘记来时的路。

这里的每一处建筑都是精美的艺术品，加之各色藤蔓缠绕，更是让每一座庭院都成为亮丽的风景。一个旅游的女孩子，邀请一位维吾尔族老人坐在路边的小长椅上，身后的小窗，身旁的小树，立时呈现一幅优美的油画。

小街里有孔雀开屏一样尾羽的孔雀鸽子，导游小曹喜欢那鸽子，一直在意被偷拍的他此时任人抢拍，而他只顾着看落在自己胳膊上的开屏的鸽子。

古城的宁静之中，唯一跳脱的亮色就是孩子们。他们有着褐色的眼睛，甜美的笑容，当你为孩子拍照后，他会走过来看看你把他拍成什么样子，然后笑着跑开。一个漂亮的孩子刚刚哭过，满眼都是泪水，见我拍他，不躲不闪，紧紧盯着我，那样子楚楚可怜，令人难忘。

喀什噶尔木雕运用较为广泛，充满智慧的维吾尔人在整棵原木上进行锯、坎、磨、凿等工艺，以植物枝蔓、花、蕾、果实等形式表现，经过变化组合后大量使用，显现浓郁的地方民族特色。

喀什古城的木雕是一绝，开车的王师傅看好了雕工精美的冰陀螺，先是自行耍了一会儿，然后买下说是回家接着玩，童心未泯。

高台民居，一千多年前，维吾尔人建房安家的地方，是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群，现在还住着2万多居民。登上高台民居，就仿佛停在了旧时光里。这里街巷纵横曲折，属于迷宫式的街区，民居以砖土、土木为基础，古朴雅致。据说，如果在这里迷了路，只要沿着脚下的6角方砖走，便可走出老城。而我这个路痴，迷路是强项，所以除了一次实时共享位置的引领，其它时间经常找不到方向。高台民居之上，品尝了玫瑰花茶，茶里伴有蜂蜜，幽远暗香，甜而不腻，艳而不浓。

艾提尕尔清真寺，是中国最大的清真寺，黄色门楼高达12米，上面落满鸽子。门楼两边各有一座宣礼塔，每天，阿訇会在固定时间登上去，呼唤穆斯林向圣地麦加朝拜，礼拜堂的158根立柱，雕花各不相同，很别致。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外面的广场上，看到两个法国女子带了七个孩子在玩耍，一问才知，他们从法国来了五天了，佩服得不得了，我们带一个孩子要几个人陪着，人家就那样洋洋洒洒地玩着，丝毫没有疲倦的样子。

香妃墓，以蓝白琉璃砖为主色调的伊斯兰风格宫殿式陵墓，共埋藏五代72人，其中就有香妃伊帕尔汗的衣冠棺椁。我们到这里时，阳光正打在这座建筑之上，陵墓整体亮闪闪的，很华贵。据传，伊帕尔汗是乾隆宠妃，身上总有一股浓郁的沙枣花香，所以被称香妃，去世后，安葬在清王陵，衣冠棺椁则运回家族陵园安葬。

喀什大巴扎，是西北最大的国际贸易市场，当年从西安出发的商旅，不管走的天山南路还是北路，都会在这里汇合。大巴扎已有2000多年历史，可以淘到不少特色东西，星期天的大巴扎最热闹！成群的牛羊骆驼都会被赶到这里进行贩卖。只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匆匆一过。

喀什一日游早已结束，而我仍然迷恋那座城。

冰山来客

从喀什到塔县，292公里，一直行走在中巴友谊公路上，边欣赏车窗外的风景，边听导游介绍感人的巴铁故事。中巴经济走廊位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交汇处，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大项目。目前，双方已形成以中巴经济走廊建设为中心，瓜达尔港、能源、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合作为四大重点的“1+4”合作布局。中巴两国将以“一带一路”建设为契机，不断加强两国人文交流，铸造比钻石更加坚固的兄弟友谊。

听小曹讲故事是很轻松愉悦的事。小曹是我所有游程之中见到的功底最扎实深厚的导游，没有之一，他于淡定之中沉稳应对所有人与事，始终以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热情对待所有游客。他讲的兵团故事，令人动容。走独库公路的时候，小曹为我们讲了陈俊贵的故事。参加独库公路大会战时，前方部队被暴风雪围困在天山深处，陈俊贵与其他三位战友去向驻守在山下的部队送信求救，因右大腿肌肉被冻死而住院3年，被评为甲级二等残废军人。退伍后，他又从家乡辽宁回到埋藏班长的天山脚下，陪伴班长，成了烈士陵园守护人。我的耳边不禁响起《冰山上的来客》主题曲“怀念战友”的旋律，急忙望向窗外，因为我的眼里已满含泪水。

十月，中巴友谊公路上的景色绝对令你看了还想看。

帕米尔高原周围群山的山尖都戴着洁白的雪帽，山脚下宽阔的草甸上牛羊悠闲地散步吃草，蜿蜒的河水是冰川积雪融化而成，无比清澈，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着高原杨与高原柳，他们的柳树不是我们这样的垂柳，而是不长的枝条。一到秋天，树们就穿上金色的衣裳，让院子雅致起来。

有趣的是，沿途的景致都是成双成对地出现，有山就有水，有峰就有湖。素雅的白沙湖、白沙山相互依偎，澄明得令人只剩下呼吸。在慕士塔格峰的注视下，我们又到达喀拉库勒湖，波光潋滟的喀拉库勒湖的背景就是7509米高的慕士塔格峰，“冰山之父”投影在“黑湖”之中，身姿挺拔，傲然静谧。相传，慕士塔格峰上住着一位冰山公主，她与住在对面的海拔8611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上的雪山王子热恋，凶恶的天王知道后，很不高兴，用神棍避开了这两座相连的山峰，拆散了冰山公主和雪山王子这一对真挚相爱的情人。冰山公主整天思念雪山王子，她的泪流成了道道冰川。天晴时，白雪皑皑的山峰携带着伸向雪下的道道冰川，仿佛是冰川公主穿上了飘逸的白色百褶裙。因为这个美丽的传说，慕士塔格峰被塔吉克族视为爱情的象征。

帕米尔高原上行走，白云成朵地闲置在雪山之上，与山上的雪响应着天空的纯净之蓝，时时可见清澈见底的碧绿河水流淌。路旁的树木皆以深秋厚重的黄色簇拥着我们，冰川雪原一字排开，一路护送我们来到中巴友谊公路在中国境内的终点——红旗拉甫口岸，这里是扼守高原的门户。护边人是塔吉克人，那褐色的眼睛很迷人，他只跟几个人热情地合了影，便消失不见。

帕米尔高原的秋天有着潇洒的神韵，草场在阳光下金黄而透亮，比七月的草场更加柔美，热情真诚的牧民策马扬鞭，牛羊闲庭信步。这里是塔吉克族同胞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我们在导游的带领下，来到一家塔吉克族人家里，送去了我们买来的米面油等，他们热情地请我们吃热热的烤馕。

晚霞之中的金草滩，走在木栈道上，远望是一望无垠的空旷，远处可以领略沼泽与雪山相互辉映下的美景，心旷神怡。此刻，我的脚边正有一只灰色苍鹭在全神贯注地捕获它的鱼，反正有大把时间，我就坐在木栈道上观看：苍鹭先是抻长脖子观察，然后迅雷不及掩耳，迅速将食物捕获，并吞咽下去，看着它吃了三、四条鱼之后才离开。

去往石头城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光景，距今2200年之久的古城遗址就那样在落日的余晖里安静着，我于外城的乱石堆里拍照，往事如烟；在风蚀的内城墙边拍照，沧桑的历史感充斥画面。石头城，古西域三十六国的蒲犁国，竭盘陀国遗址，夕阳下,岩石垒成的故城色彩暖暖，更增添神秘色彩。汉唐时这里是丝绸之路关隘，元代重修，清代在山脚建了县城。

此次南疆游玩，我们还去了克孜尔石窟和库车天山大峡谷。

库车，是龟兹的都城，现在，克孜尔石窟就在阳光下的石壁之上，鸠摩罗什雕像沉静地坐落山前，这位曾经翻译了《金刚经》的中国佛教翻译家不会想到，他的佛国子民日后成了虔诚的穆斯林。克孜尔石窟既有菱格佛本生的故事，也有被切割的方形窟窿记载了外国探险家们对这里野蛮的破坏与盗窃。这里的很多壁画现在德国博物馆里，也有的在俄罗斯和日本。

去天山神秘大峡谷时，因我们去得早，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沙路还算可以走，随着气温升高，会越来越泥泞，所以顽强的我不停歇地走到了可以走的峡谷尽头，开心畅快。亿万年的沧桑巨变，在这里形成了红层地貌，精华部分就在这长约5.5公里的大峡谷之中。这里虽地处干旱地区，遍布细沙，却有清泉潺潺流淌，时隐时现。我们到时，正是刚刚下过雪，路面细沙踩上去，即刻陷落，不消一会儿功夫，我的鞋袜尽湿，索性就那样无所顾忌地走进红山白雪溪流之中。千佛洞、月牙谷、金戒泉、盖世谷……狭长曲折之中，仰望天空，仅可见一线蔚蓝；鬼斧神工之下，开放思维，足可见到想象得出来的各种动物造型。阿艾石窟，建于绝壁之上，仍残存壁画，成为研究丝绸之路佛教文化的重要资料。

吃在南疆

吃在南疆，此行最难忘的水果是石榴,大大的，红红的，籽粒呈深红色。满街售卖的石榴汁也是酸酸甜甜的。

无论是和田夜市还是喀什夜市，几乎遍地都是美食，根本吃不过来。

牛蹄筋好吃到爆！一个卖到45元，吃到嘴里，齿舌生香。面肺、米肠、牛头肉、烤包子、拉条子等，各种好吃。吃的最多的是馕，耐存放耐饥饿。记得在喀什买的玫瑰馕和核桃馕，玫瑰花清香温软，核桃仁酥脆可口，真的别有风味。有一餐吃的蘑菇肉拌面，就是新疆的拉条子，肉被炒得焦香，然后放入蘑菇青椒，把这些与煮好的面条拌在一起，倒入醋和辣子，吃起来香气满溢。在新疆的餐桌上，是看不到酱油的，每当口味较重的我向店主要酱油的时候，他们都会不解地问一句，做什么？

大小不一的烤蛋，是夜市上最精致的小吃。野鸭蛋、鸡蛋、鹅蛋等烤熟的蛋们一排排摆放着，想吃的人在蛋的上面打个孔，然后倒入他们特有的调料，用小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味道相当不一般。

艾力扎提抓饭馆是喀什当地排名第一的抓饭馆，我本没有口福吃到，但最后一天的海航取消航班，让我吃到了这个令人惊艳的手抓饭，“石头人”为我打包带到机场，热乎的手抓饭配上细条黄萝卜，吃上一口，羊油的香味和着黄萝卜的甜香炸开，一大块带骨羊肉吃起来软烂适中。油亮的米饭、好吃的羊肉、酸辣口黄萝卜小菜，这就是艾力扎提手抓饭的最高境界。感谢“石头人”！

不喜欢做事就放空自己，没有顾忌没有琐事，只剩玩耍。虽说行程艰苦，路途遥远，每晚上的脚都是肿的，午餐基本都是在路上吃的，晚上入住酒店时间也都很晚，但每天都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景色，晚上可以看到满天繁星，绝对是令人欣喜的旅程。

一年内的不同季节，游玩了南、北疆，而且是选在他们最美丽的时刻，同时深切感受到了新疆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团结和睦的大家庭氛围，此生幸矣！

王宏，大学中文系毕业，先后做过教师、编辑、记者。酷爱写作、旅游、书法。新闻作品多次获全国、省、市各种奖项，个人获得优秀新闻工作者、先进工作者、十佳记者。1996年，《飘向太阳的风》个人作品集出版，获鞍山文联著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