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启丨腊月的记忆(散文)
我出生在70年代初,那是一个物质贫乏,缺吃少穿的时代。由于肚子长期缺少油水,也难得穿件新衣,弄件玩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孩子就特别盼望腊月的到来,因为一旦进入腊月,伙食便会得到大大的改善,平时难得吃到的白面馒头,肉馅包子,油炸的各种食品能让我们敞开吃,连红芋饭里也掺上几把米,变得好吃多了。所以,腊月对孩子的诱惑力不是其他节日能比得上的。
那时,日子是穷了点,但人们对整个腊月和过年却一点也不肯马虎,一年积攒的钱这时花起来也不心疼。乡亲们按着时间的脚步,有条不紊,一招一式地奏着腊月奏鸣曲。腊八是过年的序幕,从这天开始,村里过年的气氛渐渐浓了起来,俗话说:“吃了腊八饭,便把年来办。”据说吃腊八饭起源于朱元璋,传说这天早上朱元璋把乞讨来的几种剩饭放在一起热热吃了,觉得味道好极了。后来当了皇帝,老是回味那顿饭,就让人仿照做了。后世遂成风俗。带有忆苦思甜,不忘本的含义。每年这天母亲早早做好。让我们放几个鞭炮,先端一碗饭祭祭天地,另外一定要给院里院外的果树抹些饭,安慰这些果树辛苦了,也要吃点饭,以后多结果实。
此后要劈柴,淘麦磨面,或者拆洗一些铺盖,或者把养了一年的猪羊卖掉……为即将到来农历新年做充足的准备。在忙碌中就到了腊月二十二,此后的每一天都有具体的安排,也是过农历新年的具体体现,每一件事情的过程都充满了庄严的仪式感,这些仪式感提示人们重视新年的到来,尊重生活,热爱生活。让生活成为生活,而不是简单的生存。
“二十三,祭灶天。”这天母亲要把一张崭新的灶王画像贴在灶前墙上,再盛碗饭菜放在灶台上,说些祝福、请享用之类的话。让灶王“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小时候我很好奇,常偷偷地隔门缝瞅灶王爷怎样吃饭,瞅不到就问大人,母亲却不让我们偷看,说看了,灶王爷就不吃了,还会生气。后来不知道啥时也就没有了。二十四这天我家的传统是大扫除。一大早上父亲便把我们喊起来,分好任务,他自己带头,用旧毛巾包头,炮响三声后,一起大干。所有的房间都要彻底清扫一遍,丢掉废弃物。干干净净迎新年。
腊月二十五,传统是蒸包子、馒头。农村过年蒸这些东西不是几个或十几个的事,而是拉开架势,一蒸就是几大缸,供一家人吃到正月十五的。面、柴早已备好,主妇们之间互相帮忙和面,男人只管烧锅,小孩在起馍时负责放鞭炮。一片的热气腾腾。二十六,主妇用油炸出平时不舍得吃做面食,有焦叶子、糖糕、麻花等。二十七自己磨豆腐或让人送上门几板豆腐,冻起来。二十八,再到热闹非凡的集市逛逛,花生瓜子糖果要买。平时只零星地割点肉,这次怎么也得多割些。另外,“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姑娘要花,小子要炮。”一家老小在新年之际怎么也要搞身新衣,这也是大家盼望新年的一个原因。腊月二十九这天我们家的习惯是写春联,贴春联。一大早上,父亲便往院中搬好小方桌,裁纸,挥笔疾书,连同一些邻居的一并写好。我跟着扯纸,晾干。母亲煮糨糊,姐姐揭铲旧对联,把门擦干净。午饭前,大家一起动手贴春联,所有的门都要贴上。另外,牲口圈要贴“六畜兴旺”,门前的树上要贴“出门见喜”,粮囤上要贴“丰衣足食”。就这样院里院外一片红彤彤,崭新耀眼,给人一种喜庆吉祥之感。咱老百姓过日子图的就是这种感觉,要的就是这种期盼。
就这样忙活着,大年三十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前面的一切只是为它做铺垫,它才是腊月这场大戏的主角。从天还是麻麻亮开始,村中“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刚吃过早饭的主妇们就开始十八般武艺齐上地准备中午的大餐了。鸡鱼肉蛋,炒炸煮烹,新衣美食,家人团团圆圆地聚在一起,可以放开肚皮狠吃。每个人都脸上洋溢着幸福。一年的艰辛好像得到了补偿。这是每个汉族华人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盛宴,俗语云:“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为了它,人们不惜千里万里地朝家里赶。有了这个中午,人们才认为一年才算完整。饭后,稍事休息,大家找自己喜欢的方式娱乐放松,或者干脆睡觉养精神,为晚上的守岁做准备。年三十晚上的饺子一吃罢,父亲便让我们抱来一堆劈柴,一家人围火团坐守夜,讲述家族往事,猜谜语,讲故事。后来变成围着电视看春晚了。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给孩子压岁钱,虽然那时只有一两快钱,可是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在伙伴面前炫富的资本,完全由自己支配,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晚上放在枕头下,做梦都是笑的。一觉醒来,又是一年新春到。
那时的腊月,味道浓,让人充满期盼,现在的物质丰富了,人们对年的感觉却淡了。因为人们确少物质层面的不满和幻想。但不管时代如何发展,时光如何流转,我对曾经度过的一个个腊月依然记忆深刻难忘,它是贫穷时的希望,苦难时的欢乐,让我永远回味无穷。
作者简介:
朱良启,男,现年48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新媒体《行参菩提》十大金牌作家。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一百八十余篇,四十万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