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黎丨人生真味
一
终于熬到解甲归田的这一天，心里特轻松，领导肯定成绩客套一番：“你有啥要求尽管说。”答：“没要求。”哼着小曲回家，老公问：“咋恁高兴？生外甥了？”翻老公一个白眼说：“从今往后我自由了，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我得好好打算一下。我想出去游玩，凡是我没去过的地方，都想去看看。”老公说：“去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想整理一下我多年来发表的文章，看看能不能出成集子？”老公“哼”一声算是作答。“我想把咱家的院子拾掇成花园式，搭上花架，种上葡萄、凌霄花。”老公说：“种那些中看不中吃的不如豆角、黄瓜。”“我想穿针引线做衣绣花。”老公嘿嘿一笑：“别累着你那兰花指了，衣服破了还是我来修吧。”“我想……都是梦想……人生有多少理想被埋没在生活的琐碎中到死都不得实现？”我小声嘟囔埋怨道。老公一巴掌捂在我额头上说：“不发烧白净说胡话，闲下来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你的身体最重要，上班时提着劲干工作，闲下来容易生病，以前落下的病根好好休养一下吧。”
星期天做完家务活儿遵老公的命令，联系在医院值班的朋友说一会儿找她玩去，她说：“你来吧，把想查的地方都检查一遍只当体检。”盛情难却，又不好意思欠她人情，就充足医疗卡找医生开单子做各项检查。
9月21日，黑色星期一，看着医院所有检查结果，头脑霎时空白，“乳腺瘤、胆囊结石、子宫肌瘤、甲状腺瘤。”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体的四个部位竟然都不知道啥时候悄然长出大小不等的瘤子。阿的娘啊，吓我一跳，这不是要我的小命么？可想着退下来好好享受一下余生，竟是晴天霹雳！片刻晕眩，想是如果天要灭我，我自不活，既然生之不易，死有何惧？今年也是我的本命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有的苦难我愿用生命偿还，用我的苦能够换来家人的安好，我愿意！
人生本苦旅，死又何所惧？看淡生与死，安然活下去。
吃罢午饭我把检查单子拿出来给家人看，屋子里刹那寂静空气仿佛凝固。儿子打破沉寂说：“妈，我立即开车送你们去省医住院看病一刻不能等。”儿子催促着，老公像傻子一样呆立不语。儿子大声再次催促，老公仿佛梦醒，急打一通电话询问在医院上班的朋友们咋办？其实上午我已经让大弟媳联系好了省肿瘤医院，做好最坏思想准备，即使是最后的晚餐我也要吃饱喝足再上路。
晚上六点来到儿子提前预定离医院比较近的酒店把行李放下，简单洗漱一下，拉住老公下楼找饭店吃饭，我说：“侯哥，你要请我吃饭，我想吃好吃的。”老公强颜欢笑说：“那还用说，妞想吃啥就吃啥，哥请客。”来到美食广场，老公挑一碗梅菜扣肉，一碗猪血，2份汤，还是老公知道我爱吃啥，梅菜扣肉是我的最爱，管他医嘱啥的，医生说啥啥不让吃我就在心里复议反感，要是啥都不让吃，该死的时候不吃也是个死，与其做个饿死鬼不如吃饱喝足当个饱死鬼，免得以后吃不到。
二
9月22日上午七点准时来到医院挂专家号，九点办理完入院手续。遵医嘱立即做了一部分检查。下午2点多做完当天的检查累得腿疼，由于医院没有床位，只好陪老公暂住在酒店，能陪多久是多久吧，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夜里，听着老公均匀的呼吸声，心中感慨，这几天他紧张疲累，倒头就睡，男人的心毕竟是宽阔的，他总也不信，说：“我们这辈子没做坏良心的事儿，老天爷不会待我们太绝的。”今天那个男专家给我仔细检查被他看见，他晚上回来就讪讪说：“这亏得是给你检查病，要是其他事儿我早就煽他两耳刮子……”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说那个男专家的检查举动。我戏谑地说：“估计这个专家这辈子阅乳无数，你这会儿特想当专家吧。”
老公睡得香甜，我却转展难眠，往事历历在目，与老公结婚几十年来，斗嘴打仗都是我争强好胜我赢他输。也曾无数次大腿一拍不过了，也曾无数次地想撕毁那纸婚书一走了之。无奈人生都这样，与谁结婚不都是这样过日子？想想他的好经不住人家三句好话哄就乖乖就范，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总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今夜就多看看他酣睡的脸吧，也许以后没机会了，但愿上天怜我不是坏人多给我点时间，让我把我未了心愿做完。多想看到孩子结婚生子，让我在有生之年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我曾经给老公笑着说：“我想看到儿子结婚，你一定劝他早点找媳妇，我想把家里的财产做一下分配，你有啥想法不？我想……”老公突然泪流满面地说：“你想多了，你会没事的！”看到他落泪我只好打着不在言语，我只是想让他做个思想准备，不想让他措手不及。
窗外，霓虹闪烁，汽车匆匆驶过，是谁家的车马不归依然喧嚣着尘世？夜，深了。我却睡不着。我得好好想想我还有多少日子可安排我的未了之事。九年前我已经熬过一劫，这次能否熬过去，心里没底。
三
9月23日，遵医嘱，早上六点半准时来到病房楼等待抽血，排第三号，轮到我抽血了，护士一下扎2针都抽血慢，说：“你能否等会儿再抽？”我笑说：“行，等会儿你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像我这号病人咋扎。”等排队的都扎完，护士又扎一针见血却抽不血来，已经手软求救其他护士给我扎针。走出来一个小巧玲珑的护士，她说：“没事，好扎。”我强装镇定地与她聊天说：“像我这样的不好扎针的病人不多吧。”她说：“多,化疗后的病人的血管都不好扎针。”她一针见血，顺利抽出，阿的娘啊，7管血扎4针，这以后要是天天输水天天扎针，还让人活不？我心里嘀咕。抽完她交代:”已经给你安排好床位，56床，等会儿你检查完就回来。”我摇晃着站起来，她关切地说声慢走，麻木冰冷的心刹那有股温暖气流流过……
抽完血立即来到病房2楼做彩超检查。大厅里已经有人在等待做彩超，人越集越多，热闹起来，大多数都是男人陪着女人来看病，女人们毫无顾忌地躺在男人的腿上假寐，男的托着脸庞表情木然，也许他的亲人正在承受病魔折磨，他心无旁骛吧。也有一些男人们大声交流着亲人的病情治疗情况，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老公下楼买水杯去了，我悄悄坐在一角，心里翻江倒海……
进彩超室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说把你的上衣全部脱掉，我偷眼瞧是一个毛头小伙给我做，只当是在家里是我儿子吧，脸皮子一抹，迅速脱光上衣偷眼向外瞧，老公正在巴拉着布帘向我看，哈，这会儿老公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吧。躺在检查床上面眯上眼睛，任做彩超的小子把我的身体涂抹‘油彩，’他边做边问：“有高血压不？平时都有哪些不舒服？你是那个乳房发现有瘤子？把以前的报告单给我看看？”我一听就知道有戏，说明在县医院有可能误诊了。他说：“你憋好尿后再来检查，顺便把以前的检查单子拿给我看看。我只给你查出有甲状腺瘤，胆囊结石，没查出乳房有问题。”我晕，这不是折磨人么？几天来我惊恐悲观心情糟糕家人朋友们跟着着急，这是啥子事嘛！
做完彩超走出来，真是悲喜交加，给老公说，他竟然不信，难道县医院也会忽悠人？老公半信半疑愤愤不平。
人啊，都别说有多坚强，坚强都是给别人看的。其实，人的内心都很脆弱，说不怕死都又怕死，谁都留恋贪享世间浮华，只是无奈生死不由自己，没那境界是做不到视死如归。
四
人活着你若不爱自己，谁也不爱你。
9月24日，整整24小时断网，说不上着急，观看一下病房里的人间百态也不错，反正医生让远离电器，手机一关，乐得悠闲。病房里四个病床我是56床，挨着57床，女，新郑人，已经在新郑医院做过手术，来复检竟然是恶性，今天上午做手术，儿子、媳妇、女儿都在精心伺候着，病人扎着高高的扫把，半截黑风衣，瘦腿裤，一寸多高的黑皮凉鞋，很时髦，初识乍一看以为是三十多岁少妇，细看脸皮黑黄眼角纹密布，很有韵味的女人。
58床，女，焦作人，33岁，面相敦厚说话温和亲切给人一种她就是你家孩子那样亲切，她有个女儿8岁，儿子1岁多，丈夫是山西人，自从男人把她送到医院检查出乳腺癌后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住院近一个月男人只来了一个电话说：“给你打了4000元是给妮儿、儿子上学用不是给你治病，你不能用。”女人默默挂掉电话，眼里噙满泪水脸上坚强的笑着。她的妹妹尽心为她做着一切，听说她的弟弟得了白血病就这几天时间了，年迈的父母在家照顾儿子及她的两个孩子，今天上午做手术她的两个妹妹在照顾她。她坚强地说：“谁不爱我都没关系，我一定要爱惜自己。”提到她的一双儿女她就忍不住的眼圈红红的努力露出一脸幸福样儿让人心疼。
59床，女，郑州市人，她59岁，长得黑胖，四年前乳腺癌做过手术，这次复发，每天来化疗，晚上回家住，她的后面总是仅仅跟着一个精瘦矮小麻利的女人，来往一阵风，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以前总是谈癌色变，看到病房的几个人都是乐呵呵地上手术台，临走都会与病房的人们打声招呼说声拜拜。57床说：“反正就这样儿了，你看看比咱年轻的多得是，对面病房的那个叫小敏的姑娘27岁，今年才大学毕业，双乳腺癌，人家都乐呵呵的，她妈妈昨晚一夜未睡，看着孩子没心没肺的睡得香甜禁不住泪流满面。”小敏的妈妈在单位体检时检查出双侧乳腺癌，医生建议她若有女儿一定来医院接受检查，因为乳癌遗传比率高，她悄悄隐瞒自己的病情，拉着女儿来检查，结果竟是这样，她忍着悲痛亲自把女儿送上手术台。她听说58床的女病人没钱治病很可怜，就悄悄地把医疗费垫上，命令一家人照顾完自己的女儿，再来我们病房照顾58床的，开始我以为她们是亲戚，谁知她们素不相识，是善良让她做着高尚的事儿，愿好人一生平安！
去二楼检查在大厅里等待时被身后一男子吵吵声惊呆，他说：“别查了，没事，得花恁多钱。”女的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是。”我扭头询问：“你查出啥病？”她说：“在息县医院查出来乳腺癌，才做完手术，咯吱窝又长出一个疙瘩，医生说必须穿刺才能确定做不做手术，做检查下来得七千多……”男的接着说：“你不知道，农村人得病治不起病，钱花光也治不好，挣个钱不容易。”我问：“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只要有人就能挣来钱，没人要钱干嘛？”那男的还想为不给妻子治病找借口，我听得一头火，对女的说：“现在新农合报销，一定早治疗，否则你这一生的奋斗都是猫给老鼠攒的！”
下午四点多,住在乳腺科所有的检查都检查完毕，毛主任说：“你的乳腺没大问题，但你的甲状腺瘤必须做掉。”他热情地联系头颈科的专家连夜会诊，心中非常感激医生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世间如果人人都有颗善良、感恩、责任的心，我相信，医患纠纷就会越来越少。
这几天，老公亲眼目睹了整个检查过程，心中溢满‘山西老陈醋’，熏得我想逃跑，这辈子有啥别有病，有病别得女人不该得的病，得病别找男人看病，男医生别学着给女人看病，可是，这医院里男医生似乎大都是研究女人给女人看病的专家，当专家可以，但别当看女人病的专家，否则，谁家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像剥光一样暴露在其他男人面前，不吃醋才怪！
五
9月25日，从乳腺科被一个穿淡绿色制服的黑胖面无表情的女人领到23楼的头颈科，护士接到文件袋给那个女人签字后给我手腕上戴上一个写着名字、住院号、床号的项圈，好似进入动物园把每个动物打上号码生怕跑掉似的，随后她把我领到指定的病房交代应注意事项，指着18床说：“今天上午她出院后你住这里，有事找医生询问。”18床上杂乱的摆放着衣物袋子，主人看似不在，只好给护士请假回酒店等着。整个过程有种被转卖的感觉，不同的是为了保命我找到人家同意转卖自己。
河上没鱼市上看，来到肿瘤医院哪个科室都有可能见到癌症患者。今晚住到头颈科，19床是西峡人，女，43岁，长得瓜子脸大眼睛，抿嘴一笑顾盼生情，染得一头金红色的头发，是个很讲究的女人，她是甲状腺双侧乳头癌，昨天做的手术，脖子上吊了两个似酒葫芦的引流瓶，她说：“手术不大但很痛苦，你看看吊着这东西多难看？看到她那难受样儿，走路低着头手里抱着两引流瓶。”我心里嘀咕，等几天我也得像她一样儿，多难看啊！
20床，女，34岁，郑州市人，60多岁的父母在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她也是从乳腺科转来的，一个月前做的乳腺切除手术，这次做的是甲状腺瘤，她说：“我浑身疼得不想熬了，腿上起红条条。”他爱人领着孩子来看她，女儿8岁，还不理解妈妈的痛苦，看见我在斗地主，蹭蹭跳到我床上给我玩，他姥爷姥姥叫都叫不走她。她妈妈叫她：“过来宝贝儿，亲亲妈妈，孩子好似没听见理都不理她。”可怜的孩子，她哪里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一夜未眠，19床的病人咳嗽一夜，她的儿子在病房里打地铺，打了一夜呼噜，呼声震天，我问护士要了药棉塞着耳朵也是难眠，凌晨三点多他翻身才呼声小点，我才睡了一会儿。噩梦醒来，再无睡意，想来幸福就是能安稳地睡在自家的床上，能吃上一顿父母做的饭菜，能听着爱人悄悄地给你说情话，能跟孩子做个游戏吧。人生追求名利不如有个健康的身体，活着没钱花悲哀，钱花完了买不来健康的身体更悲哀。
六
今天是八月十五，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宝贝儿放假也赶了过来。一家人终于在三年后团聚在一起。明天就要上手术台，生死由命吧。
晚饭后医生查房时说：“等会让你的家属来我办公室签个字。”我说：“他胆小我去行吗？”他透着眼镜片深深地看我一眼点头同意。他拿出几张纸，找到一张空白纸画上甲状腺图形说：“根据检查情况你的手术得做半切，但不排除在做的时候根据你的病情做全切或扩展到淋巴系统，做手术都会有风险，比如你的声带部位有可能失声等，你想好了就签个字。”我按他的要求看都没看那些纸张的内容刷刷签了字，我说：“既来之相信你，就这一百多斤你看着办吧。”他欣然地说：“你放心，我们会选择最好的治疗方案。”
不知道咋啦，闭上眼就会被噩梦惊醒。醒来定定神原来在医院，闭上眼又会被噩梦缠绕，内心忐忑，时间过得真快，时针声声敲在心上，离做手术越来越近了，心却不能平静下来。夜，低垂。月儿抚摸着医院里桂花树上的每一片叶子和花朵，疲惫的灵魂和忧伤。我相信，在这个温情的季节，桂花的香气，会把平安填满。
19床的说，一开始怕得要命，因为自己的命交给了别人，真做完手术了也就不害怕了，所有苦难都由自己扛。
今夜，无眠。
我要用月亮的眼，把你好好看看。如果，月亮不小心从我的眼里逃出来，落成这满院子的桂花香，那就让我用生生世世的感恩，来补偿。我知道所有的月光都在往人间赶。幸福的人儿，遍布大街小巷。先把亲人清点一遍，他们安好是我的心愿。接下来再把远方的朋友想念，你是否像我一样望着月儿傻傻的思念？团圆的夜晚，怎能少得了桂花酒把祖先祭奠？他们的故事也许已经离我们很远很远，但他们镌刻在青石上的名字，我们永记心间。今夜，桂花香遍病房里每个房间，月光照见的地方，把温暖传遍。我要把上帝赐给我的身子擦洗干净，赎罪，让医生把罪恶剪断。护士量血压测血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麻木的心任他们抚遍，一遍遍叮嘱，似暖流瞬间弥漫，似桂香溢满心田。病魔无情，人间有暖，让我把生死看淡。
昔年八月十五夜，儿子为国在戍边。今年八月十五夜，一家团聚绿城前。月有残缺人有难，生死由命富在天。道是无情却有情，尘中望月心也闲。
人哪，别说你有多坚强，灾难面前谁的内心都很挣扎，求生是本能，嘴里说着不怕，内心依然挣扎，真到那节骨眼儿上才会觉得反正就这样了，心中释然。
等待医院医生对我的裁判，心似油煎。不知道明天的月是否还圆？是否还有明天？
七
28日上午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叫我躺在流动床上，推到手术室，我转动脖子偷眼瞧看，手术室里站着男男女女忙碌地做着术前准备，一个女护士把我上衣扒掉说：“你自己躺倒这个床上吧。”我顺从地赶紧爬到那个判我死刑的床上，一个男的把我的眼睛用胶布沾着，另一个女的赶紧把一个像漏斗一样的罩子扣在了我的脸上，不知道啥时候，就啥也不知道了。
醒来，似乎听到一个女人说:“她醒了，可以推到病房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他们推到病房，眼皮沉得睁不开，只听见儿子叫喊：“妈，别睡，医生不让你睡。”努力睁开眼睛看，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让我欣慰，亲人们都在跟前就是顷刻间睡去也坦然。
遵医嘱，24小时平躺不能动，尿袋、引流袋、心脏检测仪、氧气罩在身上好似五花大绑想动也动不了。医生要求病人的腿部必须间隔10多分钟伸拉几下，否则会形成血栓，老公与儿子轮班看护，时不时叫我一声、按摩一下腿部，哪怕一声呼噜、一声咳嗽、一个手势、身子动一动他爷俩都会紧张地问：“咋啦？想弄啥？”其实我是潜意识里的举动我自己都不知道想弄啥，发不出声，喉咙痛的火烧火燎，咽口唾液都痛得难忍，就是想弄啥也表达不出来，只能简单的用手势表达。老公焦急地说：“儿子，咱俩得学哑语，好知道你妈想弄啥，看把你妈急得。”
我想吐痰，撅撅嘴唇老公却用湿毛巾给我擦嘴，我想喝水他把卫生纸递过来擦嘴，急得我皱眉抗议，儿子戏虐道：“爸，我妈都是被你惯坏了，伺候着还脾气不小，吃恁胖抱都抱不动，回家别让我妈吃恁好了，咱俩吃肉肉她吃青菜减肥……”老公嘿嘿一笑说：“谁的媳妇谁稀罕，该咋伺候咋伺候，伺候有劲了好有劲儿吵我俩。”儿子说：“爸，我来，我知道我妈想弄啥。”老公说：“你不胜我，我知道你妈想弄啥，你爸我一时半会儿被你妈的病弄懵了。”爷俩努力理解我的哑语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几天来不能吃喝说话，哑语交流更加默契，爷俩说着笑话以减轻我的疼痛，我只能心喜面不笑，一笑就牵扯喉咙痛。
手术后第四天，感觉不错，能下地走动，吃了一个小馒头，几口青菜，几口小米稀饭，一个煎蛋，喝了不少水，身上有劲了，头不在恁晕了，疼痛减轻不少。术后第五天，梦中自己把伤口抓疼惊醒。原来是伤口发痒自己在梦中抓了一把。醒来脖子痒疼，不知道是不是发炎？手术后每天都做雾化，雾化器像烟枪，放‘子弹’的地方放的是药，通过氧气输送，吸着吞云吐雾，吸时深吸用鼻子慢慢出气儿，吸到嘴里顺着气管流下，清凉止疼。术后第六天。感觉比昨天要好。医生把我身上最后吊在脖子上的似葫芦的引流瓶去掉。那医生刺啦一声把葫芦从我的脖子上拽掉，疼得我眼冒金星，潸然泪下。老公说：“留在脖子里的针头有2寸多长，怪不得脖子不能动。妞，那葫芦价值1000多元，咱得拿回家做纪念。”我心里嘀咕，外科医生就像是拎把杀猪刀一下把我的脖子割掉。
几天来像猪一样生活，吃了睡睡了吃，想出去透透气，想站在窗口吹吹风，想洗洗澡，想……老公说：“你只能在走廊里晃晃，你看看19床的，不就是不听话刚能下床就往外跑感冒发烧了不是？我陪你待着就不急你急啥……”老公像爹一样管着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急得我真想变成孙悟空有那72变化，变成小蜜蜂嗡嗡嗡一声飘出窗外，看你还管着不？
引流管拔掉后总是咳嗽，有时憋的出不来气，顿的伤口疼，总觉得卡在喉咙眼儿里的痰出不来下不去，又不好使劲咳嗽，真是痛苦，老公呼哧把大手捂在我的眉头上说：“不发烧，歪着头看伤口说，都是引流管针眼儿惹的祸，脖子里漏气儿才咳嗽。”医生扑哧笑说：“拔掉引流管后刺激着喉咙了才咳嗽，是正常反应，会好的。”
术后第七天，病房里的病号出院走的有一半，医生除了查房找不到人了，19床的一直发烧，护士只是让他家属出去买些退烧药吃，总不见好转，下午一点多突然高烧39度多，病人焦躁呼吸困难，他儿子急忙到护士站叫医生，呼啦啦来了几个护士，吸氧，量血压，测心脏，用冰块降温，输水，含药片，那个小护士扎针手抖得扎几下都扎不上，护士急得有点手忙脚乱，有个小护士电话打得呼呼响，好一会儿从一病区来了一个年轻男医生，他询问后说，该用的药都给你用了，不碍事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病人退烧，症状退去，能与亲人说话了，真让人虚惊一场。
术后第八天，护士神秘的告知老公说，19床的病人是细菌感染，你们需要调床么？老公赶紧叫我出去一下悄悄说，护士让我们调床你说调么？护士抬头看我一眼说：“阿姨你明天想出院的话就调一下吧，免得你感染了病菌就走不了。”回到病房19床的看我挪东西，问：“你们咋搬家？是出院吗？”老公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护士让挪的，想着没事的。”19床的说：“我们在一起怪美的。”我把几瓶露露送给她说：“我们明天想出院，如果不调房间隔离就必须抽血化验看看是不是感染与你一样的细菌，那样的话明天就出不了院。”说完，我有种临难逃脱之感。搬完家躺在床上细想问老公：“19床的反复发烧4天了，我们住在一个病房4天，现在通知我们调床隔离是不是晚点？”老公安慰说：“不会吧？别想恁多。”
调到32房间，只在那个病房住了一夜。老公说：“在这里只做雾化不吃药不输水的没意义了不如回家修养，回家方便。”我举双手双脚赞成，阿的娘啊，把我泅在二十多层的大楼里整14天没下楼了，快焐出醭长毛了，老公每时每刻盯着看着似监管，急得真想从窗户口飘下去看看，离出院时间越来越近了，宝贝儿来接我们，心情小激动，再见，我的病友们，我再也不想在这里见到你们。
人生灾难，无法预见，改变环境，不如自己改变，黄连为哨，苦中作乐，人生之乐在于自己的选择。不悲、不喜、不卑、不亢、不惊、不扰，安之若素就好。
作 者 简 介
曹明黎，女，笔名融缘，曾任泌阳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某信用社主任、科长、党群部经理等职务，现已退休。驻马店市作协会员、河南省金融摄影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内部刊物、《柳色》、《盘古风》、《天之中》、《确山文苑》、《中国盘古圣地文集》、驻马店报副刊等，作品多次获奖。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喜欢用那双善慧的眼睛笑看世间的花开花落，用那颗感恩的心去度量世间的美丽与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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