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是人,一个平凡而近乎传奇的人。齐白石也是“神”,在他漫长的生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多年,世人还迷恋他以及他那杆柔毫的魅力。艺术家是宇宙间的灵气所聚。他们在特定的不同时空将灵气所感用不同的中介方式记录下来,成为“永恒一瞬”,让其他时空的心灵可以自由往来其间,玩时空穿越。而所谓大艺术家,正是大灵气所聚,有广大的时空场,“永恒”存在于天地间,世俗谓之名气,一名有一生命,一生命有一名,一生命一名则赋有一生命气场,此名此气此气场,流动迁化于世间,有人身谢而道衰,即人亡而名死,气散(人亡)而名亦寂。有人则反是。人亡而业显,气散而道隆,正是老子所谓:死而不亡者寿。齐白石的“神”,不仅在于活了近百岁,更在于他活着时影响了那么多人,死后数十年来仍然在学术与世俗中,艺术与市场双赢,还在影响着那么多人,甚至养活着那么多人,让人为之着迷,欣赏他、谈论他、学习他、模仿他、研究他、追踪他、收藏他,这还不够“神”吗?所以说,齐白石已然是二十世纪以来的一个神话。齐白石的平凡在于他是一个平常而鲜活的人。他九十余年的人生,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六欲一样不会少,爱恨情仇,思慕怨恼,与凡人同。“人骂我,我亦骂人”的题画语,真率而痛快地坦呈了他的人性;“以农器谱传我子孙”的印语则直言他的身份认同与自甘;“湘上老狂奴”的印语又暴露了他的湘人辣味;“大富贵且寿考”的常题画名显然是他的世俗期盼与创作讨巧;“年高身健不肯作神仙”的印文却乃他的个性人生观……诸如此类,齐白石以一个极平常又极不平常的心灵,见人之所不见,发人之所未发,爱及于万物之广,怜至于昆虫之微,感达于苍蝇之厌,美令鸡雏蝌蚪可掬,趣令人物动物破壁,山河大地,田园农器,花花鸟鸟,悉奔腕底,而生气盎然,天趣洋溢,画俗物而不俗,状山林而温馨,传万物之神而有“我”在,正又是齐白石的神乎其技!以此之故,齐白石一直“鲜活”于他的艺术作品中,而且“鲜活”于文化后来人的心象内,作为二十世纪的大存在、大气场、大磁力、大艺术名人弥漫于社会人文时空中。佛说《华严经》谓:一花一世界。重重无尽。我谓人人一世界,一人一心灵。众生众世界,故重重无尽。物理时空同一,而心灵世界迥异。佛谓心外无物。王阳明谓,宇宙即心,心即宇宙。因众生有众心,故宇宙万亿,因众生万亿。一心一宇宙,故众生无尽,宇宙亦无尽,重重无尽。善恶一心见。齐白石固谋生之艺术手艺人,然而其心宇,出世间不离世间,入世间而不流俗于世间,其平凡在此,伟大在此,神话在此,迷人亦在此。衡诸两千年之画史,齐白石越明清而穿宋元,不知有汉,何论魏晋,非一朝一代一家一门可牢笼,独示心语,简约天成,挚情浓出,俗中显雅,其一空千古之概在此。其慕青藤而去其荒率,崇八大而远其奇怪,羡石涛而无其淋漓,尚金农而勿取其孤狷,师缶翁而易之以明洁,此吾不赞同以晚近而低视白石之论调者也。若以宋元而贬白石,犹以汉赋而非议宋词,其为不可。宋元之堂皇伟大,无碍于齐白石之简练传神之伟大。明清之文雅,亦无碍于齐白石之大俗大雅。况明清自有明清之陈腐气,白石自有白石之清新气,无可取代,各美其美。至若中国画题材走出宫廷贵族,文人雅士之樊篱引入到百姓寻常生活,乃白石超越百代之贡献。若白石之心,爱心也,温馨心也,若白石之世界,极现实又极浪漫之世界,不离真实之物理,富寓心理之天机,实“与佛同龛”(白石有此联语)之境界,故勿以酸腐斯文以损白石之“平常心即道”也。齐白石以其旷世不二之心手,当下活捉花鸟虫鱼山水人物入其壳中,时空凝定,而有一瞬一瞬之美妙,其倾倒众人者缘此也。世不乏有心人与有缘人,海外收藏家郑先生以多年之尽心庋藏,得齐白石作品百余件,不唯鉴真,而且不乏佳构,今以因缘荣宝斋出版社出版其所藏,诚美事也,则可令隐藏一隅之白石重光于世,俾同好白石世界者,得一一尽览此中风光,亦快事也。个中如《拈花手》之双关妙题,大气磅礴,若《延年酒》之美意烂漫,色墨双融,若《白菜萝卜》之“咬菜根”,朱墨并艳,若《邻婴晚归》之童趣横生,一片天真,若《饿殍神仙》之传神活现,笔精人妙,若《猫蝶牡丹》之憨拙奇崛,意图咸美,若《九十重题》山水之单纯奇古,若《献桃仙姑》之迷蒙浪漫,淡逸神飞,若《早年仕女》之曼妙仕女,可见“齐美人”早年画美女风采……透过件件鲜见问世的藏品,观者会欣赏到齐白石的灵气、奇气、和气、雅气、神气、仙气、俗气、生气、意气、逸气……而与之游、与之玩,实现“游于艺”的功能,赏于心而悦于目。前曾言,艺术乃灵气之瞬间凝聚显现。一位艺术家正赖一件件作品传世,令人一窥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的艺术心灵情感之片段,这些片段有如电影之默片,当默片多起来并连缀起来时,一个艺术灵气之心也就鲜活起来,甚至可以以无声话语与后人起而论道对话——“抚四海于一瞬,观古今于须臾”(陆机语) ,古来今往,相逢无言一笑,则生命之交流,气场之互动,岂非穿越时空而然哉?!小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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