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化民】灰色教师杨君(连载2)
灰色教师杨君
作者 杨化民
杨教庶瞬间来到公安局局长李秉义办公室。公安局长李秉义是他上初中时候的同桌同学。他大张着嘴巴,上气不接下气,像拉风箱似的一下接一下不住急促喘息着,给其一一诉说。公安局长李秉义往常在人面前的那森严威仪全没了,走过去轻轻闭上房门,笑嘻嘻拍拍他肩膀,一边给他倒茶、递烟,一边半开玩笑说:“喂,你熊把你两个娃都教得考上大学了,可我娃如今还在初中念书呢。”杨教庶此时虽然憋一肚子气,但还是强颜和李秉义狡辩说:“那谁叫你思想积极,响应毛主席号召,晚婚晚育呢?没看,你一下子要比我结婚迟多少年?伙计,这就叫'迟了媳妇迟不了儿’。哎,这和我今儿个来找你说的事情是两码事,毫不相干。咱不说这个。”李秉义似乎也给认真起来,问:“那你灶房丢失的那些东西,给伙计说实话,到底能值多少钱?盗窃罪定案、处罚、适法量刑,人家是有个数额问题的。”杨教庶自然知道偷盗数额越大,性质就越严重,心想这下可得往多的说,尽量说多些,于是皱了皱眉头说:“唉,至少都在五百元以上呢。”
“那连立案标准都不够嘛。”李秉义有点揶揄说。“谁说不够立案标准了?刑法不是明确规定,偷盗三百元就算数额比较巨大者吗?”杨教庶又有些气不忿儿起来。李秉义一脸讪笑说:“去!你个书呆子,知道个啥?看的是哪一年刑法?”杨教庶不甘示弱,一口答道:“78年公布的。”“嘿嘿,刑法早都另行修改了,你还一天抱着老皇历做梦,人家都改成偷盗价值达三千元以上才触犯刑法立案哩。”李秉义笑着说,似乎有点儿故意逗杨教庶取乐儿。“我灶房那东西是被抢劫,不是偷盗;是使用暴力,把房门锁子撬了拿走的,而不是乘人不备窃取他人财物。我是有防备的呀!”杨教庶沉不住气了,不给李秉义面子,毫不客气地还嘴说,“行了,行了。今天我是有紧火事来寻你的,没工夫跟你缠闲舌磨牙,放往常,你叫我到你这儿来,看我还顾得上来顾不上呢。现在干脆点儿,你只说这事你管不管?要是不管了也好,我就天天往你这儿跑;只要你不嫌颇烦,我非得把你门槛踢断不可。我还就不信,你整天给人再吹胡子瞪眼,还瞪到我跟前来了?我来,恐怕你把我还不至于往门外硬推吧?少不了还得给我倒水,尽管我不吸烟,也还得应酬着给我递支烟,走走过场。”你看,杨教庶这人平常做事都是个很注重礼节,讲究分寸,知趣、知进退的人,今天一气之下居然还给蹬鼻子上脸,在人见人敬畏的公安局长跟前耍起赖来。
“呦呦呦,没见啥时候还给学成热粘皮了,得是把我还想黏住不成?”公安局长李秉义没得法,全然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说,“算了算了。我说你这熊呀,成天教书都给教成迂迂子了。现在是这样,只要你们校长不拉松,我给你把这事彻底办了成不?”杨教庶一听公安局长李秉义说这话,禁不住释然一笑说:“这还差不多,像个老同学样儿嘛。得,不耽搁你日理万机的宝贵时间了,告辞。改天我再来打探事情的进展情况……”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起身,舒舒坦坦走出局长办公室,向楼下缓步走去。
杨教庶正下楼梯,在休息台拐弯处,不想迎面碰上城区派出所的阎所长和陈指导员上楼来给他们局长汇报工作,二人猛不防一抬头,见杨教庶从楼上下来,十分热情地就与他握手、打招呼,稍有点儿诧异地问:“杨老师,今天咋有空儿到我们局里来了?”杨教庶见问,颇为踌躇满志地说:“嗨,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得不找你们局长来的。”二人一听几乎同时发声:“啊,找我们局长可又有啥事?”“啥事?还能有啥事情,老事情。给你们说过,你们管不了,我就只好另寻能管得了的人,找你们局长呗。我就不信,愚公移山能感动上帝,派两个神仙,帮把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搬走,而我就不能……”城区派出所阎所长和陈指导员一听,不由多少有些尴尬,面面相觑,随后相继满脸赔笑赶紧说:“哎哟好我的杨老师呢,您早把上帝都感动了,再不敢一个劲儿往我们局长那儿跑,告我们的状去了。”
果真,第二天一大早,城区派出所的阎所长和陈指导员带一名分管城区治安的吴干警,开一辆颇气派的警车,一路警笛长鸣,杀气腾腾,就来到郑国中学。他们一行,先到校长办公室,与校长接上头儿,再问了一遍杨教庶灶房被盗的具体情况。事已至此,王校长只好和派出所来的人积极配合,打发人把最大嫌疑人石学谦又一次叫到校长办公室来,一起讯问原委,然而石学谦仍然一问三不知,拒不承认是自己拿走了杨教庶灶房里的那东西。
派出所人来过两三趟后,见石学谦这人又油滑又无赖,死活都问不出个眉眼,案件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心里就不耐烦起来,苦于学校是个教育人的场所,在这里一时实在没办法对其动粗施加强硬压力,于是打算把他带回到派出所里去审问。这以来石学谦可给怯火了,毛骨悚然,每当警车一开到学校,阎所长和陈指导员刚跳下车,去找学校领导,他闻风丧胆,赶紧就鞋底子上抹油——溜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起来。派出所人来逮不住他人,回回儿扑空,他们愈加不耐烦,多少有些恼火了。一天傍晚,负责城区治安的吴干警全副武装,腰里别着手枪、手铐,突然闯进石学谦住处,金刚怒目、杀气腾腾问:“石学谦人呢?”石学谦老婆在床上坐着正看电视,这个不速之客的打扮以及到来,使她确实吃惊不小,战兢兢,一脸恐惧地连声说:“人,出门不知上哪儿去了。你坐,你坐。我给你倒……倒水。”说着起身就要从床上下来。吴干警怒气冲冲、声色俱厉地说:“不了。回头他回来以后你告诉他,限三天以内,来派出所自首投案,不然后果自负!”撇下这几句冷冰冰话,一扭身,头也不回,目不斜视的就走了。
石学谦回来听老婆一相学,这下子心里可装下了火,有大事,坐不住了,赶紧四处寻门路,找关系,千方百计想法儿把这事往平的摆。
一天,郑国中学王校长突然把杨教庶叫到他隔壁一个教师宿办合一的房子,掏出一盒很值钱的芙蓉王香烟,和颜悦色,满脸赔笑,嘻嘻哈哈说:“教庶,你把哥饶了呗。你灶房被盗那事,哥现在弄得实在转不开堂了。昨天教育局人秘股股长马佞民还来找过我,数落我在你这事上处理不力,一味收拾石学谦,却一点儿也不批评你,偏斧斫。我一听很气不忿儿,当即问他:'今儿个你过问这事,是局长派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如果局长派你来,那好,我正为这事作难呢,那干脆就上交给局里处理;话说回来,如果是你自己来的,那对不起,给我走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和石学谦啥关系?石学谦是你老婆她兄弟的老丈人,与你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不沾边儿亲戚,你怕老婆,成天围着媳妇裙子来回转,还人眉子狗眼的,以为是啥货吗?来时也不在家提前拿镜子把自己模样儿照照?庙里的泥胎——哪路神呃?实话告诉你,石学谦其实和我也有亲戚关系,我心里原本也有点儿偏向他,只怪这回他把事情弄到这一地步,弄糟了,有什么办法?快滚,快滚你的滚!再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羞你先人了。’”马佞民来时心里划算得好好的,想打着教育局招牌,显自己上级身份,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用大肚子坑人,到郑国中学前来干预此事,让王校长把杨教庶的风好好收收,把其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给彻底打下去,使其能够蛰了下来,不再纠缠这事,可万万没想到来这儿迎头却给挨了一烙铁,让王校长毫不留情面的当头狠狠打了一棒,颜面尽失,于是甚觉没趣,没奈何只好腆着脸,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其实马佞民这人,杨教庶心里早清楚知道,前些年在大荔师范上学, 学的大专课程,然而毕业时因成绩不合格却给发的是中师文凭, 分配到郑国高中,学历不达标,工作实在没办法安排,前任校长认为他当教师上讲台给高中学生教书专业不合格,会误人子弟,最终勉强让他在学校当了个团委书记,兼校务干事,干了这份儿教辅工作。让人十分遗憾的是没想到他连这工作也干不好,处处出差错、捅娄子,常不常无中生有,把人能整得哭笑不是。甚至有一次在按惯例每周一早操时间朝会升国旗放国歌时,在高音喇叭里竟把往常人们出殡送葬时用的哀乐给放了出来。全校两千多名高中学生和几百名教职工,一个个衣着整齐,端端正正肃立操场,仰头二目注视国旗,认真恭敬无比,一时让他这一招儿给弄得大煞风景、大跌眼镜,啼笑皆非,想哭都没眼泪。这事差点儿把校长没给气死,怒发冲冠,拍桌子跺脚,把他立时当众骂了个狗血喷头,指着他鼻梁骨儿敲得砰砰响,满口溅朱连声追问:“你说!你说,你这熊货一天到晚能干得了个啥?”他耷拉着脑袋,连抬头看都不敢看校长一眼,嘴跟用封条封住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脚尖来回不停的在地上蹭。怎奈人家是正规示范学校毕业,教育局分配来的,校长拿他实实没办法,窝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一怒之下,第二学期开学一跺脚,干脆就把他断然给开了——落聘掉。
然而马佞民这人你别看,工作上什么能力都没有,啥事都干不了,不怎么样,可与人斗心眼,却蛮够多、够狠的,特能察言观色,看风使舵,投机取巧。这一套,谁都没办法跟他比得上,前脚被郑国中学刚一落聘、开销掉,迈出郑国高中门槛儿,寻门路、拉关系、走后门儿,后脚就跨进了县教育局大门,当上了一名不起眼的科员,苦心经营,不几年折腾,在教育局管人事的要害部门——人秘股还升任了股长,整天吆五喝六,颐指气使,挺有权势的,回头迟早再要是到郑国中学来,连后来的校长也把人家当座上宾看待,谁敢低眼下看?这真是:士别三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这号人,说实话,杨教庶从来还就没正眼看过,不管在哪儿一遇见,心里总想:“你这人,十亩菜地的葱,算哪一根?庙里的泥胎,充哪路神?什么货嘛!”
杨教庶正在海阔天空、漫无边际的信马由缰、胡思乱想,只听王校长神情备至,略带几分作难面色地说:“教庶老弟,这事把哥我夹在中间儿,确实还给难住,转不开身儿了。常言说'君子不计小人过’,你就给我个面子,放石学谦一马,没看行不?”“放他一马?放他一马我丢失的那些东西怎么办?你说,叫我怎么个放法儿?”杨教庶听王校长猛不防对他说这话,立时如堕烟雾,迷惑不解地问。“你看,我跟你商量,咱事情这么办行不?”王校长接过话头儿有点儿可怜兮兮说,“咱现在不说你俩谁对谁不对了,也不追究你灶房丢失的那些东东西西,到底是谁把门上锁子撬开来给弄走的,做人还是清郑板桥说得好,'难得糊涂’,用模糊哲学,就让拿走你东西的那人,晚上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一件不少的给你原数儿又放回到你现在住这房子门口儿,第二天早晨起来,你悄不作声儿把它往回一拾掇,这事到此为止,咱就算到头儿了。你看咋样?”“这不明不白,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算啥事?咋能行吗?”杨教庶一听王校长话竟然这么说,立马意外得嘴张多大,老半晌都闭不上,极想不通而又十分作难,痴呆呆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校长才好,心里止不住思来想去,反复掂量:“这事儿你说答应校长提出来的那'解决办法’吧,闹腾了一整,就这样不了了之给结了,显得实在窝囊,太得憋屈;然而你说执意不答应校长今天说的这话吧,校长人家是堂堂一校之长,把话现在已经这样说出口了,跟前还有别人,你让他这脸往哪儿放?他可是主管学校全盘工作的第一负责人,学校事情一切都是他拍板定案,说了算,他要是面子上觉着下不来台,给你脸一变,来个对不起,下一年度开学聘任教师时不招聘你,不说任何理由,把你活生生落聘了,叫你'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你说,怎么办?郑国中学要谁不要谁,这个钳子把儿可全在人家校长一人手里攥着的,咱得全面权衡利弊,千万不能因小失大,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候弄个前悔容易后悔难。唉,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事情走到这步田地,杨教庶没辙了,不得不咬咬牙、狠狠心,脚一跺,改变以往的执拗性格,屈服权势,软了下来,违心地默不做声儿点点头,勉强算是答应了。
可是事情使杨教庶事后万没想到,眼巴巴等了一天又一天,每天一大早,打开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先朝四周围细细查看一番,看有没有人如王校长所说,趁夜间无人时给他把他灶房所丢失的那些东西放回来,虽然这很不理想,但也总算是对方向自己多少低了点儿头,然而每次四周围都空空如也,连一块土圪垯儿都没人给他放,一直没能见得着石学谦如校长所说,在黑夜里把拿走他的那些东西,趁更深人静之际,一件不缺的悄悄放在他房子门外。然则畏于权力,答应了校长的话,他又不敢轻易反悔,最后没得法,只好把被盗时不知被谁搁在学校配电室的自己那辆老牌红旗自行车,自己动手推了回来。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你说,晦气不晦气。杨教庶早晚一想起来都愤懑非常,恨气难消。
一生只知道低头拉车,埋头苦干,钻研教材啃书本,为学校高三年级把质量关,教书育人的杨教庶,尽管心里对自己灶房无端被盗,结果最后那样了断,心里十二分的不服,但百分之百自信,那事只要自己不再追究,石学谦他占了便宜,肯定只会紧闭着嘴偷着乐,绝不会指指点点再说什么,事情也就稀里糊涂地这样相安无事,平平儿过去了。然则世态多变,人事难料,谁知道被郑国中学前任校长认为什么事儿都干不了而落聘的那个马佞民就不这样想了,他深怨以前为这事在找郑中校长的过程中颜面扫地,落得无处容身,恨不得有个地缝钻那尴尬,一直耿耿于怀,总想寻机发泄。近年来他八面玲珑,用尽心机,四处奔走,上跳下窜,路路眼开,头削尖,见空儿就钻,遇机就乘,看风使舵,极尽巴结逢迎,讨好领导之能事。常言说,有一份付出,就有一份收获,马佞民也不例外,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春风得意,好不容易很快就一步步赢得了局领导们的一致赏识、好评,异口同声夸赞这人教育有方、管理有才。令人万万没能想到的是,不几年一个回马枪,二返长安,杀了来,一个原来连郑国高中校务干事都干不了,不称职,自到教育行业,连一天讲台都没上过的马佞民,居然现今成了宁秦县一名教育行家里手,由教育局人秘股股长破格提升,又被任命为郑国高中的正校长——副处级了。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叫人费解不费解?大跌眼镜不大跌眼镜?然而世上这事情往往却就是这么的微妙,离奇,匪夷所思,让人始料未及。
作为给郑国中学高三年级一直把关的骨干教师,赫赫有名的教学权威,教学能力众所公认,有一肚子专业学术知识的杨教庶,历来就有点儿桀骜不驯,这回打心眼儿里可就更压根儿看不起马佞民这个新来的顶头上司了。自从马佞民青云直上,走马上任,到郑国中学担任校长以来,他甚至连正眼看都没看过一眼,自己照样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愿干什么也就决不违心去干什么,从前后左右哪侧看,浑身都有一股子孤高自许、盛气凌人的神气。马佞民的话他当然爱听就听,不爱听就不听,谁也拿他没办法,常常与其磕碰顶撞,时不时气得马佞民翻白眼儿,暗地里牙根儿直痒痒,十分头疼,觉得杨教庶居功自傲,尾大不掉,是个很不服管教的刺儿头,就像刚出笼的蒸馍掉进了灰堆里,自己既吹不得又打不得,很不好对付,真让人头疼。常不常好一些顺顺当当的事情,一到杨教庶跟前,往往就变得有阻力,很棘手,执行不下去了。
记得一次高考布置考场,考前工作会上,考务办公室像往年一样,仍然安排杨教庶在教室门外,面向小操场而视野开阔的山墙大黑板上,写一米二左右高的警示大标语,用黄广告颜色每块黑板写四个大字,共四块黑板,要求分别写上:“严肃考纪”、“端正考风”、“冷静思考”、“独立答卷”。一米多高,几乎近一人高的字,写起来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别说是写好了,就是写端正,让人能看得过眼,那也都很难很难,在郑国中学,除了杨教庶,恐怕再还没有谁有这能耐。
你看,杨教庶人家还真不愧是郑国中学的一名精英,教高中语文没说的,自然是高手,长年累月给学生在课堂上讲课,还练就了一手好字和书写的硬功夫,艺高人胆大,袄袖子一挽,也不用尺子在黑板上打格子,也不用什么毛笔,顺手从办公室拿来一块抹布,洗干净后往调好的广告颜料桶里一蘸,纵身一跃,潇洒、麻利地跳上他从会议室搬来放在黑板跟前的那把长连椅,站在上面,虽然摇摇晃晃,很不稳当,但一眨眼工夫就挥臂在一块儿黑板上把四个大字写好了,看得站在身后,对他向来很有成见的郑国中学新任校长马佞民也都有些傻眼,禁不住连声啧啧,赞不绝口说:“哎哟!杨老师红萝卜调辣子——还真吃出没看出,不简单,有两下子,把个端正考风的'正’字,一下子写得端端正正的,浑身的凛然正气。”
此时站在那把一条腿没有放稳,挨不着地,上面的人稍一动就摇晃不止的长连椅上,正在专心致志写字,烈日酷暑下被晒得满脸汗珠子滚滚,脊背衣服被汗溻湿一大片子,浑身上下溅了不少广告黄点子的杨教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