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一年
母亲是在四十五岁时生下我的,这个年纪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属于高龄产妇了。据大姐说母亲生下我时,我是一个圆球,像个皮球一样被胞衣包裹着,农村人叫“西瓜胎”。是我奶奶接生的,她懂得,她用指甲掐开胞衣,露出我,当时脐带缠在我的脖子上几圈,奶奶解下脐带,剪掉,我随后哇地哭出了声,我出生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是个缺吃少穿的大跃进年代。母亲生下我之后,营养严重缺乏,在月子期间落下了病根。自从我来到人间,也许是母亲高龄的原因,也许是营养严重匮乏的原因,总之是母亲没有奶水喂我,于是,每天早上,便有大姐拿个小碗去邻居张三家李四家,看看谁家做稀饭,要一小碗,回来再加工熬稀一点,便是我一天的口粮。说实话,在那个年代,夭折的孩子很多,能活下来都算是命大,我是命大的其中一个。
听姐姐们经常讲起母亲在世时的一些往事,印象最深的是她们对母亲的评价都很高。母亲善良,从未和邻居红过脸,吵过架,甚至族家的一个叔叔因为琐事找上门来差点打了母亲,母亲也未还口。善良、朴实、不争、柔弱、忍辱是母亲一生的真实写照。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出门讨饭也很正常。有一年冬季,大姐看到邻里同龄女孩都去外面讨饭,常带回来白面馍之类的稀罕物,不免心动,就悄悄的背着母亲去外面讨了半天,回来还是被细心的母亲发现了,母亲像受到奇耻大辱一样痛苦痛哭。母亲不想让她的孩子受委屈,哪怕一点点,她用她柔弱的双肩呵护她的儿女,尽管她自己忍饥挨饿,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八九岁时我已有记忆了,冬天和母亲一起睡觉。那时的冬季冰天雪地,而家里穷得大冬天竟然睡在草席上,连个床单都没有,更别提褥子了。草席下面铺着麦秸,母亲用她的体温温暖我整个冬天,可怜的母亲除了一条棉裤什么都没有。
母亲长得高大,但是由于营养严重匮乏,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加上常年忍辱受气,经常独自落泪,导致眼睛视力越来越差,临走时卧榻病床,大口大口地吐痰,让人看着心疼难受,而又无能为力。
母亲从小吃苦受罪,七八岁就给了别人家做童养媳。寄人篱下,天天还要干做饭,洗衣,喂猪等大人的活,而吃饭却是吃别人剩下的,有时甚至挨饿,就这样还要看别人家的脸色。后来年龄稍大,就嫁给那家人家,但那男人经常无故殴打母亲,甚至在母亲怀孕期间也打她。后来嫁给了父亲,才结束了那段地狱般非人的生活。
母亲没念过书,却把她的智慧传给了我们。她把她名字中的两个字拆开分别给大姐二姐当名字,显示了她的大智,睿智。很庆幸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念过书,比起别的家庭条件比我们好而未念过书的同龄人,这一点不知我们要幸运多少。
母亲去世时我十岁,母亲 五十五 岁,刚开始母亲的坟是埋在我们生产队的地的,前年那地方搞开发建房子,无奈把坟迁到了石门,也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在这里,我住的地方离母亲安息的地方约两百多米,很近。再过十来天,是我这次回来住的一整年,我在这里也陪了母亲一整年了。一年,在人生的长河里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是我陪母亲的一年,在我的一生,这一年是别样的一年。这一年,我陪母亲;这一生,我属于母亲。
采一束油菜花献给一生忍辱的母亲
西方有个说法,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儿子呢?佛门讲究因果,佛门说子女是父母的债主,子女孝顺是来还债的,子女不孝顺是来讨债的。不管还债也好讨债也罢,都是上辈子积下的。我什么都不是,母亲没有给我还债的机会,连讨债的机会都没给。
母亲的坟边,苍松环绕,芳草萋萋。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发出呜咽的声音,那是我哭诉母亲的声音;此时此刻,春雨淅沥,那是我哭诉母亲的泪水。都说母子连心,上天有灵,母亲也在流泪啊!
母亲,我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母亲,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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