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五十九：正午遇鬼

小时候家里太穷，大人不给零花钱，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我们那里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就是蒲公英多，所以只要没事，我们几个就结伴一起去野外挖蒲公英。说实话，忙活一下午，可能也就卖个三五块钱，但那时候来讲，对于我们这些小孩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上交到母亲手里，还能给个两三块买冰棍零食什么的。

上学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挖的，最多的时候就是夏天。不过我们那老人经常说，夏天的中午野地里会有脏东西，小孩子不能去，容易被脏东西跟上。老人们究竟为什么这么说，没人知道，到现在我都没有答案。夏天的中午，不应该是一天阳气最旺盛的时候吗？

虽然没有答案，但是我深信老人们说的这个事情，因为我就在夏天中午的时候遇到过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特别可怕。

那是三年级暑假的一天，天气特别热，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叫丧，叫的人心烦意乱。我躺在床上准备睡午觉，因为太热，怎么都睡不着。想着买根冰棍解解暑，可哪里来的钱？就想着去挖药挣钱。

想着就去了，扛着锄头，拿着口袋。本来是想叫小伙伴一起去的，但当时起了私心，想着一个人可以多挖一点，所以谁都没喊，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去了。

我们村子后面是一条小河，过了河是一片小树林，在树林里就有很多蒲公英。但蒲公英最多的地方要穿过树林，顺着树林边的小路一直走，走到一片坡地那里。

大中午的，那里挨着小树林和河边，也不炎热。但是在小树林和小河之间，有一片坟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坟茔，挺吓人的。但是那天我选得地方靠着一条小路，可以一直通到我家里，平常人也多，所以也不用害怕。

挖蒲公英是有技巧的，因为蒲公英这种植物，根茎比较深，所以要用小铲子使劲儿挖到下面，把根茎整个儿掘出来，然后一棵完整的蒲公英就出来了。在几个小伙伴中，我挖的是最快的，他们谁都比不上我。

那天就我一个人在，大中午的，小路上也没人过来。因为有些怕，所以我挖药的速度比平时快多了，很快我就挖了半口袋。没多长时间，我就挖了这么多，当时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但喊我名字的声音就是一声，一声之后就没了。我还以为听错了，就抬头去找，大中午的四野空旷，哪有人。找了两圈没人，我就没在意，便蹲下去继续干活。可是还没铲出来几棵，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小九小九。

这个声音一响起，我汗毛都要炸了。声音很熟悉，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的声音，但这个声音的来处并不是从一处来，而是从四面八方，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在西边，一会儿在后面，一会儿在前边。就好像我这个小伙伴会瞬间移动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我瞬间就炸毛了，身上冰冷，一下就想起来老人说的，大中午的不要去野地，会被脏东西跟上。很多事情不能多想，越想越怕，头皮也跟着发麻起来。其实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有跑的想法，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迈不开腿。

这时候又想起来老人说的，如果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千万不能答应，只要答应了，就会被脏东西带走。

老人们说的脏东西脏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问起来也没有答案。但是他们会说他们小时候，哪个小孩就是这样的，大中午跑出去了，被人喊名字，答应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年纪小，哪里能想到，这些小孩都没回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脏东西喊名字带走的呢？后来有大人抬杠问起来，老人就说村西的憨会，小时候挺聪明的，学习也好，就是被脏东西喊了名字，眼看着直直的走到池塘边，被大人揪了上来，从那之后就变了。眼神也呆了，话也不会说了，就会说有小孩喊我玩。

我一想到这里，更害怕了，不要说答应，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时候那喊我名字的声音依旧在响，但不是四面八方，而是从我身后，那片坟茔当中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一响起，我大脑瞬间空白，连想跑的念头都没有了。那么热的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顿时觉得身体就不是我的了。就那么傻傻愣愣的站着，毫无知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根本就不知道，反正忘了时间流转。

也不知道怎么缓过来的，还是不敢动弹，想回头看看喊我的究竟是什么，可是脖子无论如何都没法转动半分。那么热的天，我身上一阵阵发冷，嘴里一阵阵发苦。现在想来，那时候是被吓破胆了。

当时最期望的事情，就是小路上能来个人，我就可以跟在他后面回家了。谁知道我刚有这个想法，还真就来人了。

来的是个女人，上身穿着红色碎花的的确良半袖上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棉布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鞋。女人手上推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的铃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看到女人的到来我激动万分，抬步就想往女人跟前走。只是步子还没抬，我就看到那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上还坐着个小女孩。小女孩具体长什么样子到现在我忘的一干二净，或者说当时我就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只记得她扎了两条辫子。

那女人低头推着车，也不看前边，齐耳短发下垂着，挡着了她整张脸。而且，从我看到她开始，一直从我身边走过，我都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

那个小女孩也是那副模样，坐在后座上一直低着头。两条辫子挡在脸的两侧，额头上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整张脸。

按道理来说，如果是我们村的人，我怎么都能有点印象，毕竟我们村也就那点人家，前后都没有多大。但看那个女人的身形，还有小女孩的样子，和村子里的任何人都对不上号。

就在我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这辈子最忘不掉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女人低头推车，一动不动。但是那个小女孩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忽然转头瞅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的天呐，感觉浑身掉到了冰窟窿中，瞬间冷到了心里。那会儿不知道什么叫怨毒，只知道害怕，怕到了极点，差一点就大小便失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对母女什么时候不见的也不知道，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撒腿就往家跑。跑的那叫一个快，锄头口袋都不要了。

回到家里也没人，我浑身冻得直哆嗦，为了保暖，一脑袋扎进了被窝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趴下就睡着了，然后就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那对母女蹲坐在路边，脸色煞白的看着我，说那个地方住的太久了，房子也破了，不想住了，想换个地方。但是破家值万贯，出去的这几天家里没人看守不行，必须让我帮助看几天。

我被这对母女吓得都快淌屎了，自然不肯答应。那个小女孩一听我不答应，一下就扑了过来，我下意识拿胳膊一挡，那个小女孩就冲到我身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要把我往那个坟茔里拉。

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么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力气这么大，我蹲在地上被她拖着地往前走。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无论她怎么拉我，我说什么都不能去。

而且不得不说，那小女孩身上的力气太大了，大的我就算在地上蹲着不起，也无法和她抗衡。就在我不停坚持的时候，忽然打路西边又来了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穿着对襟的黑蓝色褂子，也穿着黑色的裤子，脚上蹬了一双黑布鞋。

老太太一到，一把就把拉着我的小女孩的手给打开了，然后对着那个女的狂骂。老太太别看干枯瘦小，骂起人来真是丝毫没有停顿。什么脏话污词，奋不顾身的从老太太嘴里喷出来，把那对母女喷走了。

那对母女走之前很不高兴，铁青着一张脸。这里丝毫没有夸张，真的是铁青。小女孩更瘆人，脸色煞白，两腮还涂了腮红，看着更吓人了。还有那种怨毒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真的是看一眼浑身冷到底。

那对母女走了之后，老太太身手把我拉了起来，前后左右的看看，然后跟我说，快回去吧，别让你爸等急了。见到他你就跟他说，放存折的铁盒在桌角下第一块砖里面，掏开就能看见了。老太太这句话一说完，我一下就醒了过来。当时就觉得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没了，夏天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起来之后，虽然是白天，不敢一个人在家呆，小跑着去找小伙伴了。找到小伙伴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中午你喊我的名字没有。

小伙伴自然是否认的，说中午跟他爷爷赶集去了，没在家。

我听他这么一说，就把中午遇到的事情跟他说了。说的他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他爷爷这时候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我讲这个，说道，你幸亏没答应她，你要是答应她，这会儿该你躺在她的棺材里了。

小伙伴爷爷的话说的冷汗直冒，一阵阵的后怕。这时候他又详细问起来那个老太太的样子，我详细描述之后，这位爷爷跟我说，那是你奶奶，你出生前一年走的。走之前就惦记着能抱上孙子，可惜没抱上。

在小伙伴家坐了一会儿，我爸妈就回来了，看到我，就把我带了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老太太说铁盒的事情，我爸当时还没事。到家后，他掰开桌角下面第一块砖，拿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当时就不行了，大男人眼泪啪啪掉。

我爸后来告诉我，那个在梦里驱赶母女两人的，就是我奶奶。她是得急病走的，当天就昏迷了，所以存折土地证什么的都不知道在哪。要是没有这次的事情，可能这些东西直到拆房的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这件事情之后，我大病了一场，再也不敢在当正午的时候去野地里了。真的是，有些话你不得不信。在这里我想纪念一下我的奶奶，祝她老人家在那边生活的幸福快乐。

你好，我是写故事的青壶，请祝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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