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愠不火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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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单栎：
“认识你，被你喜欢，都是我觉得非常幸福的事儿，我想，明年我们一定不能在同一个班级了，明天一起来上学，一起放学回家怎么样？”
我们很少上课传纸条，这次是我主动把纸条传过去，他回我：“可以啊，不过我们两个家离得远，在港湾小区那集合一起走来怎么样？”
我回“可以。”
我们一起上学的那天，天气很热，树影都反射着炽烈的白光，光影透过树隙间的响动抵至心畔，我没有偷偷看他。
他牵着我的手，我们都出了很多的汗，两种汗液交融在一起，也许都不忍心打破这种紧紧相扣而腾出手来去擦拭一下，至少我是这样，那种一定可以被感知的湿热，有点粘稠却让人留恋。
等我们都长大到对幸福的感知力下降，长大到对一些事情感到宠辱不惊和习以为常时，这种对小小幸福的忍耐大概都会成为一种奢侈。我敢肯定，那是我最好的时候，纯真温柔，善解人意又无欲无求。
那一天，在上课的单栎一直都没有睡觉，他一直在看我，目不转睛的看我。我做不到给予同样笃定的回馈，在那样的目光下不断闪躲，源源不断的却又幸福着的不自在。我做不到那样坚定不移的对视，更不知道这样看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需要很强大的力量，我还没有那种力量。
晚上，单栎等我放学一起回家，我跟他说，陆颀的一个亲戚是老师，教化学，问他要不要暑假的时候去上补习班。单栎问我要不要去，我说如果你去我就去，说完低下头静静的等他的答案。因为我想这是我多争取出来的与单栎的相处时间，也希望借此让他离他外面的朋友远一些。我从来没有袒露过我的小心思，哪怕一点。
“那我去。”单栎把他的脸凑到我眼前说这三个字。
我噗嗤笑出来，推开他说一言为定。
从那开始，我开始不惧怕本来要分开的假期，那个本可能看不到他的假期。
如果把时间以年来计算，我认识单栎已经两年的光景了，在一起也马上近一年半的时间，我就已经决定，要和他一直走下去。嗯，我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他的家庭，他的未来，他内心想要的东西。
可我感受的到他的喜欢，他的善意，甚至他的孤独。
从他把头垂在我肩上开始。这和他平时的样子是不相称的，可我感受到了真实。他总是走在三五成群的人的最中央，也有朋友和他嬉闹，上学的时候也有人和他一起出现同一辆交通工具上，可是我总觉得他身边出现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过他的真心话。即使，我也仍旧没有听到过。
但我又一点不着急，总觉得还有那么长的光景可以去陪伴一个人，了解一个人。想到这个忽而就觉得内心安然且富足。
这一年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跌到年级24名，单栎的语文成绩只比我少了10分，为他开心的心情早就压过了自己成绩倒退的沮丧。单栎也因此向我炫耀了好一阵子。我就知道，只要他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假期的时候陆颀常常约我出来玩，然后就能叫曾臣和单栎一起出来，我们四个坐在肯德基里，谈天说地，吐槽学校里的事，说老师们的好话和坏话。单栎开始打不开话题，他大多数时间沉默的喝他的饮料，我和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再回应给我。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一直都没有机会和单栎说，就索性跟大家讲起来。
“唉，你们知道咱们物理老师吧，”单栎好像被我的话题提起了兴趣，毕竟我知道这个老师是他在学校最喜欢的老师，并且气场也比较合得来。“我上次去办公室送作业，老师问我上课为什么老是看单栎，弄得我特别不好意思，赶紧矢口否认，其他的老师都帮我说好话，才逃过一劫。”
陆颀和曾臣都表示很惊讶，“老师竟然这么直接？”
单栎笑起来，说“老师就是好眼力。”
我们就这样，一直说着笑着，那一刻，我虚晃看到未来几十年后我们四个的样子，也许就是像现在这样还是坐在一起，说年轻时候的趣事和囧事。
陆颀私下和我说，其实一直这样真的很好，我们四个人一个不少。
我说，一定会的。
约定的补课时间快到了，我给单栎买了和自己一样的本子，我问单栎喜欢什么颜色，他说没什么特别讨厌的颜色。我就自作主张买了深蓝色的本子。还没来得及送给他，就收到了他的QQ留言，黛儿，我可能去不了了，你好好去上课啊，给你加油。
我打上“为什么？”三个字，又删去，换上“知道了”三个字。
我准备把本子放到柜子里的时候，看到柜子里的单栎送的手链，在第一页纸上誊画了这条手链，本来想写些什么字，重又不知如何写起，便合上放到柜子里，柜子里还有很多空的冰红茶的瓶子。直到心情渐渐趋于平静，便给陆颀打电话，告知我和单栎都不去补习班的消息。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不出“为什么”三个字，我们之间总是如此的不愠不火，或者是我总是这么的不愠不火，我不想表达我的失望，我想他懂我的失望。如果他懂，我就不必说，如果他不懂，我就更加不必说。长此以往，我很少表达自己所想，他也一样。
补习班的事过后，我和单栎一直没有见面。我猜想，他一定每一天都和他外面的朋友在一起，等到他上QQ的时候，也都别扭着很少说几句话。
尽管无言，单栎还是常常去我的空间留言说想我，还会连带着一些今天好困好无聊这样的可爱闲话。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他打这些字时把头埋到桌子上，只抬着眼皮的样子。
初中的第三年还是来了，这一年，我知道，不会再那么幸运的和单栎分到一个班级，索性就赖在家里没有去看分班表，陆颀和曾臣一起去学校，我和颖瑞就在家里等他们的消息。
一会儿，陆颀打过电话来：“开门见山，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喂，这叫看门见山吗？简直语文学的差。好啦，先坏消息吧。”
“哎呀，你这个学霸，坏消息是你、颖瑞和我都不在一个班，我和曾臣也不在一个班。”
“所以还有好消息？”
“你和单栎又在一个班，你们俩个太夸张了，三年都在一起。”
“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太夸张。”
“对了，曾臣也和你一班，帮我盯住他......”
我听到电话那头曾臣的声音，叫喊着，我有什么好盯住的。
我笑着挂断电话，不知道单栎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一瞬间开始后悔没去学校第一时间和他共享这个消息。我开始笑着在床上打滚。
颖瑞冷眼看我，一直碎碎念，“真是够了，如此的重色轻友。”
我并不知道老天爷的算盘，他给了我们多一年每天都能见到彼此的机会。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机会，我没有任何想象之中的打算。只有开心，只要新的期许。
第二天正式开学，班级做大扫除。新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女老师，他把单栎安排在我斜后方的位置，单栎拿着拖把从我身边经过，我感受到他身体经过时轻撞过来的力度，我们，相视而笑。
曾臣坐在我前面，被老师重点看护。我把这消息告诉陆颀，陆颀大叫好。
天气转凉，小卖部门口的凉水管前，直接洗手冲头的男生越来越少，即使是打完篮球酣畅淋漓满身是汗的男孩子都很少出现在凉水管前，等到再冷一些的时候管道就会结冰，想一想就打心底顿觉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一起上体育课时，单栎打篮球站定投三分球的样子，下课了一帮人哄闹着来凉水管前冲凉，那是我看到的少有的单栎青春的样子。耳边竟然能响起他的笑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察到单栎两天没来上学了，一瞬间所有青春阳光的东西成为记忆里的泡影，被碾碎的不剩渣滓，我忽然感觉到他之前的成绩和努力，可能一晃而虚。班主任联系他的家人，通过他的朋友联系他。
他再次出现在他座位的时候是两天后，先是在老师的办公室讲了很久的话，我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那，有点颓痞，一言不发。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竟让我觉得心如死水。老师不厌其烦的规劝他。听到一句“你和他不一样”的话灌进耳朵，我随即就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眼睛狠狠的盯着我，我没敢闪躲，他坐到我的斜后方，等到上课，我再转过头去，他已经又倒头睡去。这不是等一个人回来的安心，因为对于他的忽然消失我能守住的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不问，他也不说。可是也许他坐在这，坐在我余光能看见的地方，对我来说，像是一种慰藉和欺骗，告诉自己他在的，并且在的不光是一具躯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