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3月08日 星期一 第A08版:月光城
鲜姜上市了。老李跑遍了整个农贸市场,还是不见老陆的影子。
“老李,逛一周了,买得了!今年夏涝秋旱,鲜姜收成不比往年,跟猪肉一样一天一价。再不买,有钱无货,明年的泡菜坛子恐怕是要空起了!”菜贩子江背篼卖劲地招揽生意。
“再等等!再等等!”老李摇摇头,提着菜篮子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到江背篼菜摊前,打听老陆的下落。
江背篼喜出望外,笑得整张脸上的肉全都挤到了颧骨上,嗓门也比刚才飙升了几分贝,边取袋子边自夸道:“你看这鲜姜,农家原产,块大芽嫩,炝肉丝、爆鸭子、拌姜丝、做泡菜,都是好材料,包你今年吃了明年还想吃……”老李摆摆手,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转身离开了。
江背篼白费一番功夫,自讨没趣,尴尬地对着老伴嘿嘿一笑,说:“这老头,长得人高马大,做事却扭
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儿……”老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个老狗,卖你的姜!”
江背篼平白无故地挨了老伴一顿怼,无处发泄,把气儿撒到嗓门上,大声地吆喝起来:“鲜姜、鲜姜,农家原产,货源有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赶紧买了!”
“江背篼,昨晚喝三巴汤了,声音响得跟年轻娃娃一样。”隔摊卖菜的老王斜瞟着江背篼老伴,狡黠一笑。
“肉贵,吃不起!”江背篼阴沉着脸答道。
江背篼老伴瞥了隔摊老王一眼,对着江背篼骂道:“你个憨包……”江背篼再不敢出声,菜市场又恢复了平静。
老李回到家,老伴接过菜篮子掂了掂,满脸不高兴地问道:“老李,鲜姜呢?孩子们又来电话催我了!”
老李顾不上脱下鞋子,迅速地站了起来,着急地说:“老婆子,再等等!再等等!老陆两口子岁数大了,子女长年不在身边,种点姜卖不容易,咱能帮一把是一把。你告诉两个娃,坛子姜迟几天寄过去。”老伴看着老李紧张的样子,没有再唠叨了。
窗外秋雨绵绵,已经下了好几天了。老李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开始担心起来。
国庆前一天,秋阳杲杲。老李照例提着菜篮子去市场买菜。刚刚走出小区门口,发现一堆人围着一个瘦削熟悉的身影,唔,是老陆。老李一下子来了劲,快步走上前去,挤到老陆跟前。可惜还是晚到了一步,两个背篼的鲜姜都被人抢空了。老李连忙探头看了看老陆身后,什么也没有。愣了一下,转身朝人群外挤去。
“李干部,坐会儿!”老陆忙着给客人称量计价,顾不上招呼老李,赶紧向他耸耸眉,朝身后的椅子撸撸嘴。
“我待会儿过来嘛!”老李锁着眉头,提着菜篮子买菜去了。
半小时后,客人们都散了。老陆收拾好背篼和地上垃圾,趔着身子坐在椅子一角,双眼紧紧盯住菜巿场的路。
“李干部!李干部!”老陆边招呼边起身走进身后的大药房,从店内取出一包东西递给老李。气喘吁吁地说:“老规矩,30斤鲜姜,你给25斤的钱,那5斤送你了!感谢你当年动员我种植生姜,出钱购买姜母,帮助我脱离贫困。今年进城晚,误了你的时间,鲜姜已洗净晾干,回家便可装坛。”
“老陆……”老李放下菜篮子,紧紧地拽住老陆的手。
“哟喂!还是陆老头有手段……”江背篼老伴听着江背篼那阴阳怪气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老家伙,卖你的姜!”
老李没有理睬江背篼,四周瞅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老陆,今年怎么就你一个人,家中遇到什么困难了?”
“老婆子眩晕症犯了,在家躺了十多天了!”老陆长叹一声,抬起青筋凸露、黝黑皲裂的手,揉搓着凹陷、干涸的双眼,直到起了血丝。
老李安慰着老陆,习惯性地做起了他的思想工作,还从对面餐馆点了牛肉粉和馒头。老陆凌晨3时许从乡下出发,一路颠簸,一阵忙碌,早就饿了,边吃边说:“李干部,让你劳心了!饭钱一会儿在姜里扣……”
老李仍旧按实付钱,老陆依然不愿多收。俩人推来搡去,跟打架似的。老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指着地上那包鲜姜,对老陆说:“再这样子,明年就买江背篼的,不等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到就要做到嘛!”老陆无奈地接过钱,很是自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埋怨着自己。
老李没有着急离开,陪着老陆拉起了家常。摸清了老陆今年生姜种植面积和销售情况,心中有了帮助他的办法。
老李掏出手机,拍摄了几张照片。在微信圈编发了一条配图消息:鲜姜,农家原产,块大芽嫩,货源有限,欲购从速,送货上门。联系人,老李。
清晨,阳光悠然地升到天空上,悄悄地照射到农贸市场内,洒在老陆脸上,挤进层层叠叠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来。朱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