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在公||寨儿梁

汲取文史智慧  引以鉴古知今

姥娘家在寨儿梁,不提姥爷提姥娘,示男女平等,多的是姥娘更平易一些吧。
听舅舅们说旧窑洞早已坍塌了,记忆里虽支离破碎,但总还残留那么一点点。
清明时节,城里的树虽说绿枝泛青,但树叶还是没出来。沿县城西南八九里去姥娘家玩,成了心里的奢侈旅行。一进村,沟里阳弯处的树叶已舒展出了嫩芽,一派初春的景象,比城里的枯枝让人惊喜不已。
窑头上(本在东梁脊上,村里人称大树窑头)的一棵大树依然枯枯落落,但挺拔不倒,似俯瞰村民的悠闲或忙碌的生活,似迎接我这样一个异姓而有血肉情的外孙。问这棵树多少年了,长者们有的说几百年,有的说几十年,反正,据村里最长的老人说他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就有了,管它多少年呢,今月亦曾照古人,沧海桑田,谁能验证呢。不管怎说,应该是一棵神树,护佑着村民。幼小好奇,总想去那树下看看,姥娘总是说:千万不能去。真神秘,好象祖辈传递的信息,除了过年个别人家能在树底下祭奠外,村人们都敬而远之。其中究竟蕴藏了怎样的历史典故,谁也说不清。不过,听姥娘说,早年村里有人掏过狼崽,所以每到午夜,会有狼妈妈在大树窑头嗥叫,讨债?但我从来没听这种狼嗥。反正人与自然不和谐了,往往怪事多。人类的聪明不能用在损害自然的方面,自然是有反弹力的。
顺着大树窑头东坡往下看,居民区一眼一眼窑洞,层次分明,由半梁到河底,形成了各家的小院。街道窄,多以青石片铺路,下雨下雪的时候,要去某家串门,不小心就会滑倒,因为那路最小也应是三十度左右的坡度。
河西零星地点缀着三两户人家,不过河西人家院子大,也平坦。有家人家喂了一条很凶恶的狗,他家种了好几棵杏树,杏子熟了的时候,让村里的孩子们直流哈拉子。当你动了欲偷杏的念头而付诸行动时,那大黄狗呲牙咧嘴、欲咬又扑,将孩子们心底的邪念打消了。那家人家姓甚名谁,不知道了,但环闭的深院,总给我一种与世隔绝、不相往来的感觉。狗狗是忠诚的,只不过对想干坏事的人来说,它是恶狗。
而今,村里人都搬到河西住了,因为地势平坦,交通方便。可在我的记忆里,河东是我的乐园。冬天里,九点钟太阳上来了,窑洞里就暖和了,到院子里也暖暖的晒太阳,而河西是冷风嗖嗖,也无人烟,人们是不大去的。随改革开放的东风、时代的进步,现在全村人都搬到了河西,盖起了一排排新瓦房,不知预暖是否比得上窑洞,有一点是真的:村民们不再烧圪针,而是烧炭了,肯定暧和。不过你不得不叹服古人的智慧,他们选择河东山坡做定居点,一方面建土窑洞省力省钱,一方面风小、采暧好。而河西通贯山沟,坐在风口,且又有山洪来袭之险。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因地制宜,也不失为一种睿智的选择。
姥姥在河东,且在村南边,两间窑洞坐东朝西,是祖上留下的,三间正房土改时改走了。五到七岁的记忆里,大约这就是姥娘家。
最揪心的事,当姥娘把饭蒸到锅里时,姥娘拍拍手,在围裙上擦擦,然后拿起笤帚扫地,一切动作井然有序,信心十足,舒适惬意。岂知姥爷此时已大怒,吼:扫甚地哩。此时我幼小的心灵噔噔作响,姥爷啊姥爷,你吼个啥!真替姥娘委屈。大了才明白,其实姥爷也没错。你想啊,那个时候,地是天然的土地,不象现在,水泥地呀,地板地呀的,刚刚蒸上饭,你一扫地,灰尘总扬,盐汤稍子之类能不沾点光吗?憨憨的姥娘就是想不通这理,屡被训而屡犯,习惯利人亦害人。
最快乐而又失落的事,那就是藏埋埋(捉迷藏)。和村里的几个孩子玩这游戏,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跳上窜下,东躲西藏,虽无物质上的任何享受,但有一种侦探与反侦探的成就感,当然前提是都必须守约。一次,我藏了起来,好长时间人们找不着,内心不无得意,可后来慢慢睡着了,等大人们找到的时候,已是大半夜了,除了被狠狠训骂了一顿外,再也不敢和孩子们玩这种游戏了,因为他们太缺一种契约精神了。大了后想想好笑,其实村里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孩子有什么契约,当大人们叫他们回家睡觉时,谁还记得谁呢!
最糟糕的是姥娘家的水,不,是寨儿梁全村人的饮水。在河床中围了两个坝,称前坝、名坝,前坝为牲畜饮用水,后坝为人饮用水,但两坝也有暗通处。
那时西河的水从黄土坡沟里流出(也算五寨一大条水系,如今已干涸了,不知什么原因,肯定不是因为年降水量造成的),注入坝里,但西河的水不是长流水,不象清涟河,所以需筑坝蓄水,想啊,靠常常断供的水和雨水活命的村人,该是怎样的生活。姥娘拿一面箩,将水倒进箩里过滤,什么笊篱头子、蝌蚪、水虱子之类应有尽有,两坝暗通,牛尿、马尿、羊尿互通,不禁让人想起了近日印度恒河水趣事。就是这有多元素的混合水,神奇地哺育了寨儿梁一代又一代人。祖祖辈辈挖井,祖祖辈辈挖出的总是枯井,所以寨儿梁有好多枯井,直到近几年才听亲友们说寨儿梁打出了深水井,好象还是借河湾的水脉。吃水不忘挖井人,新时代,新堪探技术造福了一方人。有了自来水,就有自来福。
最可喜的是土豆,寨儿梁的土豆是上乘的,土是砂质的,天然的钙肥。长出的土豆个儿不大,均称,但好吃。那个时代,想吃油炸土豆是妄想,往往是蒸着吃,煮着吃,掺着莜面混合吃,烧着吃的时候很少,啥不得。但蒸出来的土豆,四散开花,掉壳壳,根本不需要剥皮,拿起来就往嘴里塞,那个噎啊,直让你伸脖子、掉眼泪,擦干了眼泪还是继续往嘴里塞,一口气吃五六个没问题,直到吃个肚儿圆。本应就着咸菜吃,更佳,但姥娘家真穷,连咸菜都腌不起,可心里是温馨的。不知如今寨儿梁的土豆长成啥样了,反正再也见不到、吃不上儿时的那土豆了。现在的土豆虽不是转基因,也定是杂交种,全县土豆一个样。
姥娘家离开寨儿梁大约四十多年了,所以再也没有回去,但血脉从哪里来,是永远不能忘怀的,童年的梦曾飘落在那里。每每有寨儿梁的人碰面,总会勾起一段快乐而苦涩的回忆。
你姥爷家,这梁?那梁?有人嘲笑我。我会告诉他们:无知。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是寨儿梁,不是这梁。儿化的梁,亲切。寨儿梁人,亲切。我的梦圆。

张在公,男,1966年生,五寨一中教师。

*张在公||下乡日记——卖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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