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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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腊月廿八， 农村里过年气氛已经非常浓烈，一派繁忙景象。虽然阳光灿烂，但阳光似乎没有一点暖气。在大队大会堂斑斑剥剥的墙根下，一字排开坐着一些七八十岁的男女，他们双手放在衧裙下两膝间的火炉上取暖，阳光下，酱赤色的皱纹深而粗糙，正心满意足地聊着天。

大会堂对面的井旁围满了人，有提水洗菜的，有杀鸡宰鹅的，有修鱼洗腊肉的，还有洗刷家具的。女主人大多在洗衣服或被子，一条四尺凳子下，放着一个大木脚盆，脚盆里是灰质淋过的水，衣物放在四尺凳上，女人们奋力棰击。场子四周有三四处女人在洗衣，嘭嘭的棰击声此起彼伏。孩子们有的在戏闹追逐，有的在放小鞭炮，有的在玩五颜六色的汽球，无论大人和小孩都忙着，正所谓“十二忙月”。

在井边，我坐在矮凳子上洗青菜，这时高中同学陆桂华、楼正进、陆利华走路来我家，他们老远就看见我在洗菜，向我打招呼。我忙停下手里的活，想让他们进屋去喝杯热茶。楼正进地说：“茶就不喝了，我们就坐在门前吧，既可晒太阳，又可聊天。”

我想这样也好，反正我家房子也狭小。我就从屋内搬了几条凳子出来，我们四人就坐着聊了起来。

时间像漏沙，忽然之间，高中毕业都五年了。这五年的变化可谓巨大，同学之间的差距也日益凸现出来。陆桂华华东水利学院毕业之后，考上了出国研究生，留学英国爱尔兰国立大学。楼正进说他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时候。

我说：“将来，我们班里桂华的前途最大了，在大学里当个教授没问题的。”我认为能够在大学里做教授是莫大的前程。

楼正进说：“他是我国将来的水利专家。”

我说：“我们曾经同学过，同窗之谊深似海，苟富贵，勿相忘。”

陆桂华说：“哪能呢！高中时候，我们三人学习成绩最好，被徐老师称为'三驾马车’，我们绝不会忘记同学情谊的。”

陆利华是浙江农业大学园艺系的学生，他学的是果树专业。

我说：“将来吃水果很方便了，找利华就行。”

楼正进说：“将来他是我国的水果专家。”

陆利华说：“楼正进将来是要大当官的，现在就封这个专家那个专家。当了官可不要忘记我们老同学哦！”

陆利华谈起果树来，也是滔滔不绝，什么仁果、核果、浆果、坚果……

楼正进读的是海军大连潜艇学院，毕业之后是海军方面的专门人才，很多人都当舰长的。他自豪地说：“他们学校是毛主席亲自批准成立的新中国海军第一所正规的高等军事院校。”

联想到我自己，在穷乡僻壤，教着一些不懂事的孩子，还天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想要有个好前途是没有希望了。从现在一眼就可以望到退休的前景，未免有些感伤。陆桂华自然是我班同学中的骄儿，“留学生”，在过去，我只在书中读到过，现在已经真人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了。这是金光闪闪的名词，于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时光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要吃中饭的时候了。

我说：“大家在我家吃午饭吧。”

陆桂华说：“午饭就不吃了，我们还要到蒋金生家里去。”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徐老师呢？”

徐老师是指我们高中时的班主任徐世光，她对我们非常好，我班大多数同学对她都很崇敬。她既关心我们的学业，又关心我们的思想和生活，细致入微。有一次交谈中，我无意中提到我爸在冬天都会出冷汗，她就记在心里，没过几天，她叫我去她的房间里，交给我几包中药，说：“这是治出冷汗的药，给你爸吃的。”当时，我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我班中，像我这样受到徐老师关怀恩惠还有很多人。因此，她在我班同学中很有威信，大家对她特别有感情，即使毕业好几年了，大家对她的感情没有丝毫的减少。

楼正进说：“年初一好了，那个时候大家都空。”

陆桂华说：“年初一不好，年初一要上坟祭祖的，再说，新年第一天就去打扰人家也不好。”

陆利华说：“那就年初五吧。该拜的年也差不多拜完了，这样大家都有空。”

我说：“年初五我们几个高中同学已作了安排，况且那个时候，也是走亲访友的高峰期，可能徐老师家的亲戚还没走完，我们去，又有亲戚在，也不太好。”

楼正进说：“那干脆定到年初十好了。”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时间好，商定年初十的早上九点钟到徐老师家相聚。

事情商定之后，他们就走了。我妈出来留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得没有影踪了，我妈怪我不留他们吃午饭。年轻人就是这样风风火火，个个像只小老虎，有一股冲天的干劲，走路也不吃力，尤其是20多岁的时候，哪里知道什么叫劳累？干活走路都像一阵风，更何况还是胸怀朝阳的年轻大学生呢！

傍晚的时候，由晴转阴，天气突变，居然还下起了雪来，而且越下越大，没多久，地上就被雪盖上了。

吃过晚饭后，雪成片成片地从高空中抛落下来，天上地上混沌一片，气温也很低，出奇的寒冷。我早早地就爬梯子上楼躺到床上去了。

我家只有一间楼房，楼板的一边堆满了柴和稻草，另一边放了一个谷仓和旧柜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及杂物，看上去非常杂乱和拥挤。在这样的环境中，我非常孤独，除了躺在床上看书，没事可做。但看书也看不进去，放寒假之后，成天的看书，我已经有些厌倦。

我脑子里在思考着年初十高中同学聚会的事。我们高中毕业已有五年了，有好几个同学已经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联想到在聚会上大家畅谈毕业后发言的那个生动场面，我就很激动，更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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