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传之秘在辨证

中医治病,最大的特点就是辨证论治,这同时也是中医和西医最根本的区别。

西医看病很简单,一个病人进来,首先询问病史,主诉是什么,有什么伴随症状,有什么既往史、个人史、婚育史、家族史,问完,简单做下体格检查,医生大概心里有个底了,然后就叫病人做化验、B超、X线、CT、MRI,甚至血管造影、放射核素等,当然,这些也不是全做,有必要的让病人做。检查结果出来了,好,明确诊断,完了开点药。

西医做事,不管是临床也好,研究也好,讲究凡事要有个依据。所以他们开药,一般都有个标准,什么诊疗规范啊,临床指南啊(不排除一些医生为了经济效益乱开药的可能)。一旦用了治疗患者病情没有好转,那西医就没有办法了。

中医治病不一样,为什么很多人说中医不科学,中医治病疗效不准确?因为中医没有一个定性规范在那里。我们有很多不理解中医的人,包括很多知名的专家教授,都在说中医需要一套诊疗规范,现在很多中医院校,包括中医的权威研究机构,也都在搞研究,想要制定出一套中医诊疗规范出来。

前不久在湖南还召开了一个世界性的中医诊疗标准会议,说要把中医规范化。其实,大家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中医几千年的经验,出现了无数的流派,无数的学说,却从来没有制定过一个规范或者说是标准,为什么?因为中医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规范化或者是标准化治疗。其根本原因就是中医基本特点——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

辨证论治,归根结底是个主观的过程。医师在给病人看病的过程中,通过望闻问切这四个手段采集病史,这四个手段无疑都是主观的,不同的医生对于同一种事物有不同的看法。

古人云:

“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

这四句话说明了中医在诊疗的过程中,靠着四诊手段的高明程度,可以知道一位医生的水平。

辨证论治--中西医治病的不同

这里举个熊老治病的例子,说明中西医治病的不同。

某男,35岁,病发高热,曾在有“北协和,南湘雅”的湘雅医院治疗月余,高烧不退,可以考虑到的相关检查一个不漏全做过了,就是查不出原因,治疗无非就是抗感染、退热、补液等对症支持治疗,高烧就是不退。其父亲乃是湘雅医院教授,心知病情严重性,心急如焚,但又无能为力。经熟人介绍遂找熊老诊治。

熊老只是问了几句:“发烧有没有规律性,上午烧些、下午烧些、还是晚上烧些?”

答曰“下午烧些”。

“还有什么不舒服?”

“肚子胀痛”

“大便如何?”

“稀,每天3,4次”

一看舌象,舌红苔黄腻;把脉,沉而滑数。病看完了,熊老随手起笔写下一处方7付,嘱咐一番,起身送客。病人父亲一向不信中医,看熊老三言两语便看完了病,很是怀疑,乃在背后对熟人说“熊某看病未免草率。”但估计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坚持服药7付,病情痊愈,后来该教授对熊老感激之至,竟在熊老诊室外面对熊老服服帖帖的鞠躬感谢。

我们且不说西医如何对这个病情无效,倒是中医,为什么熊老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这个所谓的疑难杂症?我在听讲座的当场就想到了熊老的治疗方法。

这个病,在中医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是发热的规律性

下午发热厉害些。这不是中医所说的“午后发热”吗?这个懂中医的很好理解,一般的病机是湿热内阻。

二是辨别湿热内阻的证型

看看腹胀痛,大便稀,而且一天要拉3,4次,再结合舌脉,不是典型的湿热内阻吗?内阻在哪里?在肠腑。

湿热内阻于肠,古人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叶天士说,要“荡而涤之”。这个和《伤寒论》里面的阳明腑实证又有不同,阳明腑实我们可以用三承气汤,但是这里我们不能用,因为他大便是稀的,以湿为主。所以熊老用了另外一个方——枳实导滞丸。7付药下去,病好了。这就是西医和中医治疗的不同。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样辨证论治呢?有几点要注意。

首先,要有扎实的中医理论基础。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想要在临床上信手拈来的开处方,首先要先背方。熊老对其学生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要先背熟500首方;其次是背熟经典。其实对于一名中医师来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这里又讲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临床处方。我们中医看病,习惯说我给你开个方子试试,没有人会说给你开个药试试的,如果有,那他肯定不是地道的中医。正如我在前面讲过,现在的临床医师开处方,那不叫开方,叫开药。患者有什么症状,就给他用什么药,这点熊老特意点出了。

我们背方剂,不是简单的背背方歌,而是要连同方剂的功效、主治、方药组成及其在方中的意义都要理解要熟悉。正像前辈说的“用药如用兵”,熊老更提出了“用方如用人”的说法。临床用方,首先要对该方有非常的熟悉,才能得心应手、方到病除。

其次,要有敏捷的思维模式。

这里当然也包括了要懂得如何运用中医思维模式。正如在前面所讲的,现在的医生看病,喜欢用西医的思维去指导中医。这里引用熊老的另外一个病例。

还是在湘雅医院的一位教授,主诉是出黑汗。在湘雅诊断为内分泌失调,治疗了很久,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找到熊老给他看病。熊老首先看舌脉。舌红苔薄少,脉细而数。然后问了一句:

“白天出汗还是晚上出汗?”

“白天出,晚上不出。”

然后问,“手足心觉得热吗?”

“热。”一摸,手足心是很热的。

这就很明显了,阴虚自汗嘛。中医内科书里面,没有阴虚自汗一说,但是临床上有,这就需要临床思维的活跃。然后一想,黑汗,这个是特殊的。为什么是黑色的?因为病位在肾嘛。“(肾)在色为黑”。这就很明了了,肾阴虚导致的黑汗。处方知柏地黄汤加了止汗的龙骨、牡蛎,既可滋阴,又可潜阳

患者服药一月以后,汗止,嫌中药太苦(黄柏是很苦的),便没再服药。在这期间,患者找了湘雅的几位专家,特意研究了熊老的处方,发现起止汗作用的只有两味药:牡蛎和龙骨。当然,这是用了西医的研究方法。后来患者病又患了,于是便找了那几位教授,说你们研究出了成果那就给我开个药吃吧。于是他们便开了龙骨40g,牡蛎40g,加了黄芪60g。说是此三味药均有止汗作用,就这样吃就行。结果可想而知,无效,患者便又找了熊老,证和前面一样,所以原方继服。一月后,痊愈,后来病情也没有再发了。

这个病案其实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就是中医光靠实验是研究不出什么结果的。因为中医的临床经验需要不断的积累,不断的临证,不断的应用,而不是实验室里面通过几个动物就可以解决的。同时,用西医的思维去思考中医,那也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也是现代中医的一大通病,需要我们去努力的纠正。

辨证论治的关键在于哪里呢?

用熊老的话“关键在于病邪性质和病变部位”。这句话很重要,也很值得我们学习。中医辨证的方法有很多,总的有八纲辨证,其次有经络辨证、脏腑辨证、三焦辨证、卫气营血辨证、气血津液辨证……总结出来,就是“病邪性质和病变部位。”为什么这么说?还是举个实例。

熊老曾经治疗一个脱发的患者。是个30多岁的男性患者,很有钱,是个银行行长。为什么我要强调这一点,因为现代的人啊,有钱,有地位,就难免有应酬,喝酒啊,大鱼大肉啊,山珍海味啊,什么都来,这违背了自然法则,也就是中医的养生之道。

所以这个行长,他很年轻,但是来找熊老看病的时候,是由两个人扶着去的。当时那看上去像是个70岁病入膏肓的老人。熊老问他什么病,患者当时取下他的帽子(当时大热天的,患者戴着个帽子),指着光头说:

“我就是脱发,有一年多了,找了很多医院看,就是看不好,请您给我看看。”

“那你还有什么不舒服?”

“还有就是拉肚子,少则一天5次,多则一天10把次。这个病我也看了很多,中医西医都看过,就是没有效,有十几年了,所以我也习惯了,您还是给我看脱发吧,拉肚子不管他。”

熊老就说了:“这治头发,就好比给花盆浇水,如果花盆里面积不住水了,营养成分都留不住,你说,这花它能长吗?所以你这个病,得先把拉肚子治好,才能给你治脱发。”

于是便先治腹泻。这个腹泻也很奇怪,患者说拉的大便是吃什么拉什么,不成形。这个一看就知道,是脾胃虚寒引起的。前面的医生经过了那么多的治疗,不用看病历也知道,无非是温中散寒止泻的一些药。

其实这个内经里面把它叫做“飧泄”,“清气在下,则生飧泄”嘛。这是清阳不升啊,所以熊老用了李东垣的升阳益胃汤,加了《伤寒论》的桃花汤。有人或许会有疑问,《伤寒论》不是说“下利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吗?是治疗便血啊,这里怎么可以用桃花汤呢?其实不然,桃花汤里面有三味药,赤石脂、干姜、粳米。这里既可以温里,又可以固涩止泻,当然可以用。

结果患者服了一个月药,肚子不拉了,于是又回来,说要解决脱发的问题。熊老说还不行,要给你巩固一下,所以用了参苓白术散健脾止泻。这个时候加了一味药——鹿茸。为什么用它?古人说肾“其华在发”,肾气充盈,则毛发生长黑亮光泽。所以这里用了一味鹿茸补肾之要药,以资生发之源。

三个月后,熊老在坐诊的时候有一位奇怪的人,进门就问你还认识我吗?结果谁也不认识,最后那人自己说了,才晓得原来就是前面这位光头的患者,此时头发已经长的很好,人也精神了,从一个70岁的病态老人变成了30几岁,谁会认识呢。

这就是中医的神奇,一个脱发的患者,不是治脱发,而是通过治疗拉肚子治好了。西医有这个本事吗——没有。

所以,借用了熊老的很多话,也借用了他的病案,再一次证明——中医不传之秘在辨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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