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情人 他随手写了一首诗 却堪称妙语天成之作
千年前的唐代,一个男子在七夕之夜看着月光,写了一首五言律诗《七夕》,这首诗堪称妙语天成之作。
七夕
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
鹊辞穿线月,萤入曝衣楼。
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
钱塘苏小小,又值一年秋。
天上的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银河渺茫,星汉闪烁。虽然原本明镜似的圆月只有一半,但是牛郎织女还能鹊桥相会,紧紧相拥。
在地下七夕这一夜,男子只能孤身一人静卧在罗帷内,眼见萤火虫依稀照亮了当年定情时的旧衣上,他苦苦思念昔日的恋人,但也只能对着弯弯的月亮发呆。
全诗以构思的新奇、抒情的深细以及语言的工整稳贴见胜,与李贺歌诗常见的惊才绝艳、秾丽诡奇多少有些不同。
他遣词造句均是生活中的常语,抒情含而不露,味而愈出。特别是章法构思之妙实足令人折服,全诗从夜半写到天明,又以牛女的相会映衬自身的孤处,天上人间,融处生哀,充分显示出作者过人的功力。
黎简《李长吉集评》说:"昌谷于章法每不大理会,然亦有井然者,须细心寻绎始见。"此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在唐代灿烂的诗歌长河里,闪耀着的不仅有诗仙、诗圣,而诗鬼李贺,纵没有“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的巨大影响力,但也被南宋诗论家严羽看做可与李白相媲美的“太白仙才,长吉鬼才”。
李贺生于唐贞元六年(790年),他出身于李唐宗室,其先祖为唐高祖李渊的叔父郑王李亮。可惜时光荏苒,到李贺这一代时早已没落。李贺的父亲李晋肃为其起字“长吉”,大概也蕴含了美好的祝愿。
李贺七岁能辞章,已然略有诗名。当时大文豪韩愈、皇甫缇等听闻其名俱是怀疑,特意到他家中去令他当面赋诗。李贺欣然执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高轩过》,韩愈、皇甫缇二人大惊,自此,李贺名动京师。
高轩过
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少年成名,给李贺带来的并非是仕途的一帆风顺,更多的却是嫉妒与曲折。
十八岁时,李贺的父亲去世,这对本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李贺在这一年决定赴试,他参加了河南府试,并取得了乡贡进士的资格。可是与其争名者却以其父李晋肃名与“进士”音近为由,阻止他参加科举。
韩愈听闻此事,大抱不平,作《讳辩》,称:“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可惜他的呼声并未改变李贺的命运,李贺终究还是被礼部除名。
几经周折,李贺最终以恩荫得官,任奉礼郎,自此居长安。在为官的三年时光里,李贺亲身经历以及目睹了大唐帝国由盛转衰的一幕幕悲喜剧。
此时的大唐已不在是李白笔下那个雄浑开阔、万国来贺的时代,他似一位老者,凄风冷雨中步履蹒跚。李贺用诗鞭笞黑暗,用诗表达着内心的苦闷。
开愁歌
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生晚寒。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
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
旗亭下马解秋衣,请贳宜阳一壶酒。
壶中唤天云不开,白昼万里闲凄迷。
主人劝我养心骨,莫受俗物相填豗。
萧瑟的秋意中,他独自乘马游荡。不过二十年纪,却已如兰花枯萎,枯萎的并非其身,实是那颗被现实揉碎了的心啊。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却不知该如何选择,因为无论哪一条都不可能带他去那理想的世界。也只能击剑怒吼,当衣换酒,酒醒后依旧是这仓皇人生。
终究舍不下理想,终究在内心有着火热的梦。即使他的进身之路被“避父讳”这一封建礼教无情地堵死了。即使他自小身体瘦弱,却坚持笔耕不辍,直到呕心沥血的地步。
南园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马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报国之心,幻想着有朝一日行将此身付与国家,建功立业成就辉煌。
李贺擅长写神仙鬼魅,曾有人统计,李贺留诗二百三十首,其中涉及神仙鬼魅的共四十篇,而以鬼为主的就有二十七篇。李贺被称为“诗鬼”,大概也与他神奇瑰丽的幻想以及他所创作的这个光怪陆离的诗意世界有关。
他的诗中,充斥着大量关于人间与鬼蜮的结构,他不断的否则仙界,不断的探索鬼蜮,或许正是他对生命的终极思考。
与盛唐诗仙不同,李白是自由浪漫的,他代表了那个强盛的大唐。而李贺,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枷锁下,在中唐走向晚唐的夕光中,他更加的接近死亡,更加的感受到人生的无奈与无力。
神弦
女巫浇酒云满空,玉炉炭火香冬冬。
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
相思木帖金舞鸾,攒蛾一啑重一弹。
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
终南日色低平湾,神兮长在有无间。
神嗔神喜师更颜,送神万骑还青山。
苦昼短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钱钟书评论李贺说:“其于光阴之速,年命之短,世变无涯,人生有尽,每感怆低徊,长言永叹。”盛时凋零的李贺比大多数人更加明了光阴的易逝,而接二连三的亲人离世,又让他对这无常的人生充满感怀。
元和十年(815),李贺游历江浙,次年北还,不久病逝,享年二十七岁。据说李贺将死之时曾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持一板书如太古篆文者,这人对他说:“当召长吉。”李贺看板书所文并不识得,于是下榻叩头,言说家中老人年迈,不愿前往。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李贺哭泣,少倾,气绝。
或许上天果真有仙境,有天帝,他需要有人为他写诗,于是带走了李贺。
如今我们谈起他,会感叹他的命运多舛,会惊讶他的思如泉涌,会沉溺于他的奇魅鬼蜮,也会吟咏他的千年佳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