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翼丨还想听吗?

01

昨天写《好好爱,好好告别》,一口气写了两万多字,或许因为鼠标,又或许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文档消失,找不到了。感觉好应景哦:用一整天时间,翻箱倒柜,百转千回,就为了再一次去到那种猝不及防,再一次体会为何要好好告别。

入夜时读到桑格格,她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天上派来的天女,我有很多兵,我把它们都埋在花盆下面。还有,我还有一个魔法戒指,是张露萍将军(革命烈士)给我的,就是我手上这个,看,就是绿色的这个,可以变出许多虾兵虾将,可以打败你,然后把你吃掉,一根毛都不剩!”

像不像那谁?说得就跟真的一样。不是像,她就是。她含着泪,看着你,问你要一个分手礼,她说,既然好好爱,就要好好告别。

02

很小的时候,有一回闯了大祸。母亲在割麦子,特意换了干净的衣服,领着我去道歉。我纳闷,不就是道个歉吗,怎么还弄得像是去做客,有必要这么讲究吗?有必要的。这其实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渴望被公平对待,渴望被看见……渴望一个诚恳的道歉。

可是很奇怪,好多该道歉的时刻,人们都拖欠着,打死不说那句“对不起”。不说就没事了吗?怎么会?它一直梗在那里,抽枝发芽,结果开花。

一个人老是将悲伤隐藏,将欢喜放大,等到灯火阑珊,曲终人散,心,会不会就像一个空巢?蜜蜂也飞走了,蜂蜜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些人去楼空的蜂巢,一些庭院深深的蜂蜡。你会认为这就是人们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03

有时候我也会想,除了声音,还有没有别的更诚恳的分享形式?我在这头说,你在那头听,会不会,我们之间,就拉长了误会?

我很小的时候有过两个梦想,第一个,是想做一个受到人们发自内心敬重的人;第二个,是想通过写文章养活我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做到。

坦白讲,我其实很用心,很努力,我十几年如一日地早起,锻炼,写作,阅读,冥想,观察,但我最终发现,就像海上的一块浮木,我去不到真爱的深邃。若按主流社会的标准,我就是一个失败者,不太能被看见,也不容易被人理解,因为能温暖和照耀我的那个东西,既不能拿去喂牛,又不能替人背锅,它就是一个好像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所以我特别能体会所谓普通平凡的血液和骨骼,我在那里出生,我在那里成长,我在那里欢呼雀跃,我在那里千刀万剐,我怎么会不知道,并不只是我一个人需要疗愈呢?

04

我上学的时候,身边有同学不开心,他们就会找到我说,路翼啊,我心里动荡,不太平,然后我们随便说说话,其实也没说什么,他们好像也就好了。

后来去到部队,身边有战友流眼泪,他们也会来找我说,路翼啊,要不我们去靶场喝喝啤酒吹吹牛呗,我说,好。然后就去靶场,靶场那里有个很大的池塘,池塘边长满各种草。我们就埋在草里,一边喝啤酒,一边往里面扔随手拾起的弹壳,或石子。酒斟满,又喝干,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好像也就好了。

有时候,我会跟他们讲讲我的小时候,我的狗,我的花,我的射雕,我的笑傲江湖和枣红马,他们都认真听,听得很认真,比一级战备还要认真。听完了,他们说,路翼啊,听你这么一讲,我怎么总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童年呢?我就笑。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我讲的那些东西,到底哪一些是真的,哪一些又是我补偿自己的理解与安慰。

但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一个人的内心,委屈与愤怒,怨怼与匮乏,是刀或祭坛一样的东西。杀不了别人,就会尝试自杀。埋不了别人,就会活埋自己。

我还知道,人们所说的的平凡与普通,每一种失败,平庸,狼藉,或是不堪,都有很长的过门。很长很长,用生命铺成。那是多么一眼望不到边的渺小与挣扎啊。

如果没有奇迹,你还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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