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第一把紫砂壶
【总第065401期】
第一把紫砂壶
文字/摄影 张斌
我原本是不喝茶的，更很少关注茶具，要说喝茶给我唯一印象深刻的，还是读大学时我家西屋招租的一户山东人家，男主人整日口不离茶，身旁总有一个大大的茶缸子，就是那种以前单位经常作为奖品或纪念品发的搪瓷缸子，缸身漆白，印着红字的毛主席语录，装水足有半升多，缸子的内壁满是茶渍。一把碎茶叶从早喝到晚，能续进去几壶水，即使茶淡的没了颜色，他也喝得滋滋有味。我知道北方人嗜酒如命，原来山东人嗜茶也如命！
工作后，我偶尔也上街买茶，三五元钱一包的“猴王”牌茉莉花便是当时极好的了，平时不忍喝，藏于办公室的抽屉里，只有来客人时才用纸杯沏上一杯，热水冲泡，顿时满屋生香，这算是招待客人的最好礼遇了。后来，保温杯盛行，一个跑销售的师弟送了我一只不锈钢保温杯，但用保温杯沏茶，不是水热的烫嘴就是茶被闷苦涩了，完全喝不到茶的真味。
南方人是喜欢喝茶的，福州人喝茶更为讲究，记得那年我去福州开会，走在大街上，茶叶店铺一家挨一家，吸口气满是茶香，目及处皆有把盏，连卖肉的商铺都是身前案板身后茶几，盖碗、茶海、茶杯……一应俱有，真是起身一刀肉，坐下茶一盏，好不惬意！在那住的几天里，口不离茶叶，耳不断茶经，临走时当地的同仁送的礼物也是一大盒包装精致的安溪铁观音。
这盒茶叶可难住了我好久，送人？可惜！自己喝？没有茶具又怕喝瞎了。功夫茶不比茉莉花，白开水一冲直接喝下完事，朋友送茶时还特意嘱咐我沏茶的每一环节如何把握。于是三思之后，去信恒茶城买了一套极简的白瓷三才盖碗。
自喝上茶之后，每逢休息日，便禁不住迈步茶城，选一两家面善的进去，喝上几泡茶，聊上一阵茶的事，虽然看的和听的多买的少，却也长了见识。茶城主要以茶叶为主，也有几家卖茶桌、茶具的。那一日，我信马由缰的闲逛，不由自主在一家卖紫砂壶铺子前驻足，店里一位作壶的师傅吸引了我，原本以为是现场作秀，但见其拉坯、成型、粘把、捏嘴……手法娴熟一气呵成，毫无拖拉造作之感，心中顿生仰慕之情，不由迈步进入。
环视琳琅满目的壶具，虽算不上精雕细刻，却也中规中矩。店员热情的介绍各种壶的名由和作壶人的经历，对其我都充耳不闻，唯独茶台上放着的一把刚泡过茶的紫砂壶博了我眼球，壶型圆润，泥料细腻，色泽红润，握在手里大小正合适。我不懂紫砂，但觉得主人用的必定不会差，感官上已生爱惜之意，主人倒也愿意卖，遂拿出在菜市场砍价的那一套，直砍得店主满脸愠色，就差摔壶而起了：“你这么讲价是对我手艺的极大侮辱，要不是壶身有一小小的泥料疵点，我也不会这个价格卖你”。壶最终我是收了，从此我晓得，紫砂壶卖的不是泥，是做壶人的手艺！
闲暇之余，我喜欢端坐于茶几前，左手一壶水，右手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把玩淘来的紫砂壶。此壶200毫升容积，足可以两三个好友同品。壶身圆润饱满，盈盈一握，便觉温润如玉。壶纽突兀如珠，精巧别致，嘟嘴流短，就像美人的樱桃小口。后来才知此壶名唤西施。茶盘之上，沸水浸淋，雾气升腾，氤氤氲氲，如美人出浴，肌滑脂凝，陋室瞬间便有了生气。饮毕，拾起一方茶巾，将壶至于其中，翼翼然如同捧裹婴儿一般，两手轻轻合围缓缓摩挲，如此反复，直至壶身光亮润泽，是谓养壶。久之，则陶质细腻光洁，壶色温润悦目。
紫砂，陶之上乘也，水土相合烈火淬而成之。识者养为玉，不识者弃为泥。有善技者雕琢为器，名曰紫砂壶，型或圆或方，姿或立或卧，千姿百态，美不胜收。赏有凹凸窈窕之姿，闻有野陌泥土之芳，抚有细柔肌骨之感。更有痴迷者爱不释手，收而藏之，乃摆雅堂之高，藏岁月之久，常引好事者观之。
紫砂壶属壶中极品，西施壶更是壶中美人，热急而凉徐，温高能耐，骤冷不裂，水侵尤润，日久弥固，是谓“坚韧”也！著釉彩而不艳，镶金银而不妖，着素衣不显寒酸，无粉饰更加经典，是谓“率真”也！纳天地之灵气，撷山野之精华，藏万千宠爱与腹中，是谓“包容”也！线条柔顺有度，以曲为美，以圆为佳，以润为质，是谓“神韵”也！遇热则沸，遇冷则寒，遇知己而动容，受滴水当涌泉，是谓“知恩”也！不媚不俗，不卑不亢，不骄不诌，奉良善以为德，视伪谀而为耻，是谓“正直”也！壶如人，人有人的品性，壶有壶的风骨，一壶一世界，壶里有乾坤。
我虽爱饮茶，但却是个伪壶迷，操壶把玩从不知怜香惜玉，西施壶截盖式的壶盖，本就盖沿薄如蝉翼，用久了，竟不知何时出现两处破损，泄了壶的元气，斟茶时总会有几滴茶水从盖沿处流出，挂在壶壁，晶莹如珠，坠坠欲下，如挂在美人腮边的眼泪。我想，西施有陶祖终日相伴泛舟，自不悲忧，这眼泪定是幸福的眼泪了！
此壶何人所制？壶底印章为“黄裕鸣制”，黄裕鸣何许人也？网上不祥，许是宜兴一民间艺人吧。
2018.11.5
张斌（网名老凸）,生于1968年，黑龙江省庆安县人，毕业于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现工作在黑龙江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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