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朱同:《北戴河骑行》

【总第027703期】


骑行北戴河


作者:朱同
81年暑假,我,初高中都是同学的老殷,初中同学童卫民(现定居瑞典),还有另一大学同学李长智(现定居巴黎)4人约好某日早八时,骑自行车在农展馆大门前聚齐出发前往北戴河,开始了大众旅游的先驱自由行。
 4人背心短裤,骑到十点已过通县。天气渐热,骑得汗流浃背,索兴脱了背心只剩一条短裤。大家一路如赛车,分别作头车领队前行,边骑边问路,中午就到了蓟县。路边大树旁停车歇脚喝水吃干粮。4辆自行车上,除每人一只书包装几件替换衣服和洗漱用品外,车上还绑有帐篷,支帐篷的金属杆,铁锹,装水的大塑料桶,做饭的锅盆等饮具,大米、炒面、挂面和若干午餐肉罐头,还有气桶和修车工具,总之,能想到的全带上了。看这副装扮,不时有路人问我们是干什么的,老殷一律作答是打井的,把当年下乡插队地里干活的派头全又拿出来了。
傍晚时分进到了唐山市内,已看不出当年大地震的痕迹。一日骑行竟也骑了350里地,两腿累得僵直,停靠路边有垫脚处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得车来。当晚找到一中学,时已放假,说明情况(不是打井的,乃自驾游大学生),居然得到校方优待,给我们开了一教室拼桌过夜。
第二天下午骑到了昌黎。路从碣石山脚经过,我们弃车向上爬到半腰没观到海。由此可知,当年曹操东临碣石观沧海时,要么是他不辞辛苦爬到了山顶,要么他说的碣石就是海边某块礁石,而远处背景是碣石山。看来显然是后一情景。诗就是诗,要的是意境。这晚延用前日办法在昌黎二中教室过夜。第三日不到中午就骑到了北戴河海滨。虽不是第一次见海,当站在沙滩面向大海时,心中还是感到无比畅快。那时,北戴河依山傍水的佳地到处分布着中央首长的别墅群,但北戴河村就是村子,只是村里街上,村外海滩上游人不少,看来做大众旅游先驺的不止我们。
玩了一个下午,天渐黑,游人已散尽,海边无人。我们在沙滩附近树林里找了块空地开始支帐篷。这顶帐篷还是我托人从化工厂找了几十个装化工盐的尼龙口袋,拆洗干净,借邻居家缝纫机用了两天时间拼接,凭想象设计踏出来的,支起来有8平米,全封闭式,留有卷帘纱窗和门,细回想其式样竟与现在卖的户外旅行帐篷无异,叠卷起来也就两尺不到碗口粗一卷。
 帐篷刚支好,从树丛后转出一个老头象是遛湾儿的,五-六十岁模样,人精瘦还戴副眼镜。看见我们在支帐篷便问,是不是想在这里过夜?我们答是的。老头说海边不让搭帐篷,夜里有治安巡逻,在这过夜会有麻烦。估计那时还没有露营刷夜的。不让搭帐篷,这可如何是好。老头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来。我们亦一一如实作答,没敢再说是打井的。老头看我们不象坏人,动了侧隐之心说,如真的没处过夜就跟他回家,在他儿子房里一齐挤挤。其实,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呢。废话少说,拆了帐篷,收拾东西装好车跟老头回家。
老头家在北戴河村街里的一座独院,院子不大,整齐干净,不像是一般农家院。他儿子与我们年龄相仿,独自住西屋,一条大炕睡五人虽不宽松但也不算太挤。闲聊中知道老头姓张,是北戴河牛奶厂厂长,儿子叫海滨,还有老伴,一家三口在此院居住。院内有自来水,当晚冲凉除汗舒服住下不提。晚饭是怎解决的却是忘记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张大娘已做好早饭:馒头,玉米面粥和咸菜。饭罢张厂长去上班,临走时对我们说,白天你们出去玩,晚上想着回家来吃饭。就象对自家孩子,说完上班走了。着实让我的感动了一回。
 白天的北戴河海边挺热闹,人很多,大部分自来北京。与其说是来看海,其实主要是奔这里盛产的大个梭子蟹来的。从清早开始,出海捕蟹的小船纷纷归来靠岸。渔民从船上卸下一筐筐梭子蟹。人们蜂拥而上,大个的1块钱三斤,个小的1块钱四斤。一条小船的收获几分钟便卖完。这种景象可持续到上午十点左右。而在海边沙滩靠近路的地方,村里人支起很多大柴锅用海水为刚买到蟹的游客就地煮蟹,5分钱一锅,十分钟出锅。因为天热,生蟹不能放,否则下午不到就会变质。煮熟了,赶中午的火车回北京,晚饭时还能吃。我们也买了几块钱的,现煮现吃。把蟹掰开后,蟹黄橙红,蟹肉雪白,真是大快朵颐。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海边吃用海水煮出的海鲜。
 饱餐后游泳晒太阳。尽兴后,骑车上山去找林副统帅的96号别墅。别墅建在一片幽静的松林里,平房一座,房间很多,也没看出怎么好,但给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整套房子,所有窗户上都装着又细又密的黄铜纱窗和卫生间内镶着金丝绒的马桶圈。当然马桶圈已被拆下扔在地上落满灰尘,应属不洁之物,故无人去动。由于文革后无人管理,别墅内部已被毁得七零八落。
        下海上山玩了一天,大家商议后决定不辜负张厂长一番好意回家吃晚饭。当然,我们也很知趣,房子都白住了不能饭也白吃,回家时给老头买了两瓶白干酒。张厂长也很高兴,心知这几个孩子还挺懂礼。晚饭家常便饭,只是张大娘准备了足够的量。边吃边聊,我们说起,早上在鸽子窝东边海滩看见不少人赶小海,但没见什么人有大的收获,不过是几只小蟹,小蛤蜊什么的。张厂长说这一带沙滩平缓,但来玩的人多,每天退潮后已捡不到什么东西。老头告诉我们一个秘密:大个海螺、蛤蜊都在浅水海域的沙子里。他说你们不是有自行车吗,过鸽子窝再骑上几里地,那片海滩可有货哩。他说家里就有工具,明天带上。他说的工具是一个手掌大小用粗铁丝弯成的四齿耙子,绑在一米左右长的竹竿上。
那天早早起来便去赶海。过了鸽子窝先顺大路向秦皇岛方向骑了七八里地,然后下到一条小路,穿过一片洋槐林和又一片灌木丛,眼前便是一片宽广的海滩。海水正在退潮,当即换上泳裤,按张厂长教的办法找起海货来。说来真是简单,跟着退潮的海水,站在没膝深的水里,把那四齿小耙按进沙子里拖着倒着走。当手里感觉到碰到东西时向上一拉,便钩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海螺。就这样我们四人用两只耙子,两人拉耙,两人收集,轮流干到太阳一竿多高。再看水边沙滩挖到的海螺、蛤蜊已经有两尺高一堆,百十斤不止,全是大个的。因为多,小个头的又都扔回海里。接下来的活就是吃了。早上出来时,把原用来野炊的家伙全带上了,还带了两大塑料桶淡水。
回到灌木丛边,进到林子里捡拾了几抱的干树枝,架锅起火煮海获。虽然吃到嘴还有些牙碜,还是煮了一锅又一锅,直吃到大家谁都不想吃了为止。吃足之后开始抽疯。海水已退出有几百米,沙滩平坦空旷无人。不知谁提议去探究一下这片浅滩到底能走出多远。因海滩上远近无人,又不知谁提议去裸游。于是大家退去湿裤头团成团用力向前面水里掷去,然后在水里连跑带跳地去找自己的裤衩。这样一次一次扔,一次一次地找,等水到齐腰深时已离岸边灌木丛有千米之远。又向深处连走带游,当最后一次齐刷刷扔出湿裤头后,一个浪头打来,四条裤衩不知被海水卷到了何处。我们分头大面积摸找也没找到。这是这次出游行程中最大的损失。无奈,开心畅游后只好光腚回到自行车旁穿衣走人。还剩下一堆没吃完的海货,摊开盖上沙子,等下午涨潮后,海水会把它们带回海里。
真是什么东西都是物以希为贵,一顿海吃,吃倒了胃口。此后几日再无人提议去赶海。时至今日几十年过去,当看到餐馆菜单上什么炒花枝片,什么爆海螺片呀,动辙几十元,上百元一盘,仍觉不值这多钱。
 下午回到张家,晚饭后张厂长说带我们去看个稀罕物。那是紧靠海边马路的一户人家,院子里有盆长了多年的昙花,几朵手指长的花蕾含苞欲放。花盆的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看花开。据说昙花只在太阳落山天黑后才开放。张厂长和街坊邻居们扯着闲天,我们没那耐心先到海边遛遛食,半个多小时后回来,见花已开开大半,洁白的花朵一掌多大确实好看。出于好奇,一小时后再来看,花已全部展开,外一圈花辦已出现衰相,果不其然是昙花一现。
 很快一周过去,除其间又骑车去了趟秦皇岛和山海关外,每日在海滩懒散度过。此次北戴河之行玩得痛快,住得舒服,吃得鲜美,已经全无再骑车回京的斗志。当然不骑车回京还有一个非常说得过去的借口:让家人也能品尝到当日捕捞出水的鲜美大海蟹。返京当日一早,我们将带来未食的大米、炒面、挂面和罐头等通通留给张厂长一家,十分感激地向张厂长一家道别出发。
先到海边每人煮了一锅大个梭子蟹装袋带上,即骑车到北戴河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去北京的车票,同时将行李绑在自行车上一并做了托运。从北戴河上车的旅客几乎人手一袋煮熟的螃蟹,故车箱中充斥着浓浓的海腥味。为保险起见,下午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带回的螃蟹上蒸锅再热一次。然而,晚饭时再吃经过两次加热的螃蟹时,除海腥气还在,已经吃不出出海即食的鲜美味道。
作者简介
朱同,1955年4月生于北京。曾下乡当过知青。82年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外语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外经工作,在国外工作多年。曾担任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总经理助理,08年调中地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至退休。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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