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洗手日”
19世纪的维也纳医院,有间诡异的“第一产房”。
凡在这个产房生过孩子的妇女,有三成都会离奇死亡,而同院的“第二产房”,死亡率却只有1%。
图1:母亲和刚出世的孩子去世
发病的产妇先是没来由的呕吐,之后便开始高热,心悸,这时候,医生通常会过来看看她们的肚子,再凑近闻闻床单上的分泌物。
接着,便会叫护士把孩子抱来给产妇看。
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母亲很快就会经历全身冷战,尿液发黑,下体腐烂,肚子则会像气球一样渐渐鼓胀,手指轻碰一下都会剧痛难忍……
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这些母亲在寒战与腹痛的交替折磨中嚎叫昏迷,凄惨离世。
在当时,他们管这种病叫产褥热。
【01、2679具腐烂女尸】
19世纪的欧洲,解剖学盛行,每个医生都很熟悉这种因产褥热死亡的尸体:
尸体还未打开,就能从腹部的切口闻到一股恶臭,第一次来的实习生往往会为之呕吐。
打开尸体,腹膜通常已变厚长毛,体内随处可见各种白色及变色脓液,子宫和外阴像被棍棒打过一般,充满糜烂的液体和气泡,
指尖轻轻一压,皮肤就会像烂报纸一样皱成一团……
而在这些尸体的脸上,你也丝毫看不到任何“安详”:
这些年轻的母亲在几天之内迅速衰老,刚刚经历过新生命喜悦的脸颊已深深凹陷,一个个都是受尽磨难的面孔。
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无人知道这种可怕的病症是如何造成,又该如何治疗。
而更令医生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明明由专科医生负责的第一产房,产褥热发病率会远远高过由普通助产师负责的第二产房。
据记载,仅在1846年,第一产房就有451名产妇因产褥热死亡,而第二产房只有90名。
6年间,院内共有2679名母亲因此丧命。
【02、痛不欲生的27岁产科医生】
维纳斯医院当时有个医生,叫塞麦尔维斯,很年轻,才27岁。
他当时负责的,正是这个被人们称为“产妇屠宰场”的第一产房。
这个老塞虽然年轻,但同理心却很强。
他在日记里写道:“第一诊室的高死亡率让我痛不欲生,这种看着病人死,我却束手无策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此,他开始细心研究两个产房的不同:从通风设备,宗教仪式,到接生流程……甚至命令医生模仿助产士的站姿。
可第一产房的死亡率却毫无改变。
在病房找不到答案,老塞开始梳理医院历史,他发现医院里的产褥热发病率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有过三次明显变化。
而耐人寻味的是,这三次变化都和他的上司克雷恩有关。
【03、凶手:上司的新政】
克雷恩在上任后,推翻了很多前任产科主任的做法。
1822年,他在产道解剖教学中,废弃木制模型,让学生直接解剖产妇尸体,这一年,产科病房的发病率从原来的1%增长到了7.5%;
1833年,产科规模扩大,分成了第一产房和第二产房,统一由医生与助产士共同负责,两个产房的死亡率并无区别,都是7.5%;
1839年,克雷恩推出一个新政,将第一产房用作产科教学单位,其解剖室也变为医学院学生的解剖教室。
产科的学生们往往是先去解剖前一天死亡的产妇,再到产房为产妇检查接生。
而就在这一年,第二产房的死亡率直线下降,而第一产房的死亡率却从之前的7.5%上升到了25%。
但即使如此,老塞也无法把问题定论在医学生上。
因为当时助产士的入学标准很低,许多人连中学都没毕业,随便培训几个月就直接上岗,而医学生则需苦读数年,无论是理论还是操作都比助产士专业很多。
【04、突破:教授的惨死】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医院里出了件怪事。
一名产科教授离奇死亡,这教授是个男的,但死前的症状竟然和产褥热一模一样。
而在死前,他在解剖一具产褥热尸体时,不小心割破过手指。
刹那间,老塞半年来思考的各种数据,似乎有了答案:凶手就是医生的双手。
大家看看图4这张油画就知道,在19世纪,医院的手术环境有多糟......
开膛破肚这么高危的事,医生们没口罩、没手套、没手术服,也不怎么洗手,常常是穿着西服就徒手上……
为了验证自己的推论,他要求所有医护人员术前用漂白水反复洗手,还将医疗器械、绷带用漂白水严格消毒。
那一年,第一产房的产褥热病死率降到了0.19%。
【05、他赢了,他疯了 】
然而当老塞将自己的发现公布于众时,却遭到医学界的疯狂质疑。
他们觉得医生是治病救人的绅士,他们的手怎么会害死病人?!
他的上司克雷恩更是容不下他,因为老塞的胜利,无疑是在证明:第一产房居高不下的死亡率,都是拜他所赐。
在那个细菌尚未被发现的年代,老塞无法用科学解释到底洗手意味着什么。
悲愤之下,他只能回到家乡,听闻小镇上一所医院产褥热爆发,主动提出去做免费的产科医生,继续推行洗手。
在他的坚持下,产妇死亡率下降到了0.85%。
但即便如此,老塞在医院依旧被看作是有洁癖的怪人,上司嫌他的“洗手消毒”政策浪费经费,他的书被人抨击,论文遭各大医学期刊封杀。
他开始出现精神失常,在一次会议上,会议主席就某个问题询问老塞的意见,他却像没听到似的,突然大声朗读起助产士誓言。
大家都觉得他疯了,妻子只好把他骗入疯人院。
【06、惨死疯人院,同年沉冤得雪】
一个月后,47岁的老塞试图从疯人院逃跑,遭到守卫殴打,最终死于自己抗争了一生的疾病——右手严重的细菌感染。
而令人唏嘘的是,就在他去世的同年(1865年),微生物学家巴斯德在桑蚕叶上第一次发现了病菌的存在。此后:
1867年,外科消毒法的创始人李斯特发表论文,用科学实验证实“缺乏消毒是手术后发生感染的主要原因”。
在接下来的10年间,因为洗手消毒习惯的普及,整个欧洲的术后死亡率从45%降到15%,挽救了亿万人的生命。
2005年,世界卫生组织将每年的10月15日定为“世界洗手日”,倡导全世界人们用肥皂洗手。
在塞麦尔维斯的日记里,曾有过这样一段话:
“回首往事,我只能期待有一天终将消灭这种产褥感染,并用这样的快乐来驱散我身上的哀伤。”
塞麦尔维斯医生的故事,不禁让人感叹:
任何一种文明的产生背后,都是千万人的牺牲与努力。
正如100多年前人类首次认识病菌,新冠病毒此时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个新的挑战。
新一轮的新冠疫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而洗手这件事,在100多年后依然重要,成为阻断新冠肺炎传播的“利器”。
好好洗手,保护自己,同时也是对塞麦尔维斯医生最好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