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沧浪：【也说父爱】（随笔）
也说父爱
文/沧浪
当儿子时，说是父爱如山，感觉厚重；做父亲时，方知父爱如海，全是包容。
不知道我的认知是否客观确切，但却是我几十年来身份渐变之后的顿悟。
我觉得，但凡正常的男人，都有从儿子到父亲的角色转变。潜移默化中，感知父爱的心路历程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的父亲已经离我而去了，回忆父爱的点点滴滴，满满的都是故事。
记忆最深处的是父亲宽厚的肩膀。那年代，土木结构的砖瓦房是农村的主建房，建房是需要匠人的技术的。我父亲就是农村的一个匠人，会木工，会瓦房，所以邻里八乡的农家要建房，他必是被请匠人之一。那时候是纯粹的帮工，除了管两餐或三餐外是没有工钱的。我不记得是不是我特黏人，只记得月光下或者漆黑的回家路上，我总是爬在父亲宽宽的背上，听着踩在碎石上的沙沙脚步声，慢慢地睡着了。
勤劳是父亲留给我们的财富。记得父亲说过，他十五岁就扛起了家庭的责任。原本殷实的家庭，因为爷爷吸大烟而败落，留给他的只是负担。他不得不靠一双稚嫩的小手，握着粗糙的䦆头把，把对大烟的憎恨发泄在垦荒上。从满手掌的鲜血淋漓到厚厚的老茧，他凭着坚韧愣是把破败的家慢慢地经营起来。当我记事的时候，我的家已经算得上邻里眼中的富足户了。
善良是父亲践行的准则，却也埋下了祸根。我家距离村里的学校近，远处亲戚家孩子上学常常留宿。因为无知，头癣传染给了我们。顽固的癣疾害苦了我的童年，每每剃头之日就是我的受难日。父亲的剃头刀刮过我的头皮，留下的是鲜血淋漓和奇痒难耐。再用白灰面一洒，瞬间疼痛得直想往地上撞。那一刻的父亲虽然脸色如常，却会时刻紧盯着我，随时准备出手，害怕我忍不住而自戕。
四合院是我家老宅子。因为隔壁是本家，当年可怜他们的房子是草屋，就将西厢房让给他们住。后来他们拆草房重建，却觊觎我家风水，强行占据了两家的风道。我父亲顾念本家情，没有强阻。多年之后，他们又一次扒房重建，连西厢房也拆了。不但勾结乡村干部强行再占，甚至四处扬言我家人欺侮了他们。
我算知道什么叫恩将仇报了。成立合作社时，我父亲是保管员。顾念其族弟病弱，说服当时的村干部让其当了营业员。后来答应照顾其死后的家室，在日常生活上竭力帮助。我记得，每每我家改善生活，先要送给他们一份之后才轮到我们开吃，这似乎成了规矩。就因为不想让他们再占房基地，就被其嘲讽和谩骂，甚至说照顾他们是应该的，是占了他家便宜。羊会跪哺母乳，狗会摆尾看门，可他们的行为算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虽然父亲的好心好意打了水漂，但我们还是继承了父亲的善良，与邻为善，与人为善。几个在老家的长兄很受别人尊敬，我在单位也算得上楷模。
上学是父亲最支持我们的事情。兄弟姐妹几个，虽然都没有功成名就，但也没有白丁。我高中毕业时，父亲已经年过花甲，兄长们都分家另过。原本需要我回家继承父业，但我不甘心名落孙山，忤逆了父愿重返校园。父亲虽然伤心但也随了我的愿，用佝偻的腰身为我撑起了绿荫。幸如愿以偿，父亲邹巴巴的脸上笑意荡漾。
参加工作之时，父亲语重心长的说：端公家饭碗了，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切不可做违背良心的事儿。朴实的话重重敲击着我的心房，让我不敢忘怀。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无愧于我心，几十年来我做到了这个境界。现在微薄的家业，全靠勤俭所得，问心无愧。
转眼间，我做父亲也已许多年，对父爱有了不同的感受。
长女失学是我心中的痛。想起这事，心里就要怒骂那个恶妇。别怪我用恶妇两个字，她确实做的太过。升初三的时候又分班，小女孩心直口快，就因为说了句不喜欢这班，被恶妇班主任听到了，厄运就此降临到她身上。先是不让她进教室，被我当面训斥赔礼后，才松口。本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道她心眼特小，跟学生记恨上了。时常盯着我女儿找茬儿，然后处罚。最过分的是，上语文课，让她到老师办公室做数学作业。上数学课时，让她去补语文作业。每天她的时间大多都被安排在教师办公室度过，回教室的时间很少。小女孩的自尊心也是很强的，又害怕我训斥她，所以回到家什么也不说。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她已经逃课被耽误了将近半学期。我很想找到那个恶妇毒打一顿，但理智阻止了我的暴怒。我不断给她联系其他学校，但最终的结果不好。到如今，她悔恨知识少时，我的心就很疼。没及时了解处理好当时的事情是我终生心里的刺。
邻家侄女不听老人劝阻，违背父母愿望，相信甜言蜜语就自作主张远嫁他乡。怨气，伤心，心疼，复杂的心情左右着父母的情绪多年，但当她回来之时，做父亲的只能接受现实，用宽恕包容了一切。这种事不是个别现象，我知道因草率而后悔的女孩就不止三五个。甚至离异后也被父亲接纳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儿子上大学离开了家，虽然现在电话、网络很方便，但联系却很少，基本都是需要钱了才联系。他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多了，父母跟不上他的思维，没法交流。甚至觉得父母落伍了。现在想想，当年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都是自己的子女，做父亲的能怎么办？用肩膀扛起他们的负担，用默默努力撑起一片绿荫，用双手缔造温馨的家，用行动指引前行的路，用道理阐述未来的人生，用包容宽恕他们的一切，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
“挣得多，花的少，剩饭剩菜他全包。”儿歌中歌词对父亲的描述，触动了我的灵魂，忍不住也来说说父爱，算是对自己作为父亲的慰藉吧。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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