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选刊·落雪的印象

落雪的印象

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顾城的一首诗：

天空是灰色的
　　街道是灰色的
　　楼群是灰色的
　　从街角转出两个孩子
　　一个鲜红
　　一个淡绿

说实话，第一次读这首诗时，只读到了几种颜色的反差和层次感，后来才渐渐的体会到了，那是怎样一种生存的无奈和被动可怜的精神依托。幸而，我们还有希望。
　　突然就想到了下雪的时候。无论是雪前雪中还是雪后，内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亢奋。

　　同样灰色的天空，如同我灰色的心情。可是不同的，微风过处，蓦地，就有一两片雪花，从高空斜斜地飞下来，打在脸上，凉凉的，心里一喜，哦，——下雪了！
　　抬眼望去，起初是三五六七片，继而数十片，倏忽成百千片，继而满天飞舞。那些精灵般的黑点儿，如漫空飞舞的虫儿，张牙舞爪地向你扑过来，一种晕眩的感觉。
　　转瞬间，地上已浅浅地铺了一层薄霜。雪花落在地上，静静地，看去很松软，相互依偎，也并不融化，乍看像农家簸玉米时簸了一地的麸皮，又像是被春风拥挤在一起的随风欲动的柳絮。

　　这时最好的景致不是看天，你只需看眼前的雪，时疏时密，时淡时浓，淡到你的眼睛根本无法追踪她的形状，浓到一团团，一簇簇，像洁白的棉絮。微风过处，带来一股股松散的暖流。而风向一旦改变，你就会亲身体会到一种廻风舞雪，如美人裙裾般欲止仍行的奇妙韵味。
　　少年时观雪，曾见到过一边出着太阳一边下雪，那韵致便愈发的不可言传。当时的自己似乎就置身在镜子里，如观花落，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通体透明的了。
　　下雪的过程是温暖的，欢快的，其实你跟本感觉不到雪的寒冷。

　　其实我最喜欢的境界是雪后。没遮拦的北方深蓝的天空下，你会看到通天彻地一望无际的洁白。
　　新日初升，太阳会沿你的脚下织一层细细密密的金网。你每走一步，那金网就向你的眼前铺展开，漫无边际。我知道那是雪粒的晶莹的反光，我由此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雪的肌理，清凉而且细腻。
　　北方的山川，此时就是一幅水墨山水的写意，那浓黑色墨迹斑驳的便是松林，淡若紫烟的是榆林，而那蜿蜒千里的，就是冬季的河流。因了冰面的光滑平整，它的白色就愈发地突出和明显，像一条鳞光闪动的大蛇，奔飞千里而去。至于北方的山峦，因了它的千姿百态，你尽可随意想象。

　　我喜欢雪，更喜欢雪地的纯净，浩渺，坦荡无垠。至少她给了我们一段时间内视觉中干干净净的理想世界。

我坚持认为，这种境界，是我们的诗和散文，以及一切高尚精美的文学作品，所应该追求和达到的。

2006.11.20.8时06分雪野临屏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