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刚：栖霞方山居士笔记小说稿本

10月30日招远古玩城开业，在栖霞衣女士摊上买到这册残本。看残存书页，前面至少缺三个筒子页，后面缺得更多。因为没有书皮，也就不知书名。此稿本32开书大小，每叶10行，每行字数不等。现存18个筒子叶。行书写成，书法水平尚可。

当天晚上将书通读一遍，想从中发现作者姓名。见有“方山居士曰”字样，百度此号，找到了想要的结果。一个拍卖交易网站，贴出光绪丙午（1906）方山居士款书法四条屏，附有说明：“李卿云，字仙峤，号方山居士，清山东栖霞人。栖霞李氏族谱两卷，李卿云续修，清咸丰九年（1859）手抄本，现收藏在栖霞县杨础乡杨础村。”不但找到人了，连大体生活年代和事迹也略知一二。再参考书内文字，可知此人作过塾师。在“慕太史可笑二则”题下，有一段注释：“丙戌余至郡，送门下生应童子试，馆于府后梦生战松龄家。梦生与其亲家曲别驾筱香，为余言太史可笑二则。”丙戌为1886年，光绪十二年。战松龄与曲筱香均不见著录。很明显，此人活跃于咸丰、同治、光绪间。

稿本现存完整佚事为“少进士二则、行善二则、慕太史可笑二则、烈女慕全人、钮探花、关圣帝君显灵、天威、小狐子、硬橛子、吞赈二则、硕鼠儆贪、牟侍御、贡方伯、山东二抚（不全）共14篇19则（不全）。内容主要为官场佚事，涉及栖霞、青州益都、直隶肥乡、诸城、蓬莱、莱、博山、大嵩卫（今海阳县东南凤城）、皖省舒城、庐乡、三水县、登莱青兵备道等地，时间跨度自明崇祯至光绪朝。

故事中的人物都是实有其人，很多能够从百度查到。如光绪年间山东巡抚张朗斋，不但《官场显形记》第十一回提到此人，《老残游记》中也写过他。稿本《牟侍御》中的牟昌裕（1747～1808），为乾嘉时栖霞人，官至河南道监察御史，九省军门总漕郎堂。再如贡璜，浙江汤溪人，道光二十五年进士，咸丰十一年任山东布政使。李鹤年（1827～1890）奉天义州人，道光二十五年进士，官至河南巡抚，闽浙总督。人物众多，不一一赘述。

虽然李卿云对某些官员人物的出身时间等描述不准确，但所述事迹却很真实。文中显示，他曾经参加同治壬戌科（1862）山东乡试，这说明他至少是个秀才。对官场的事情，他很关心，与官员也有交往，这为所记之事的真实性、可靠性提供了基础。比如《牟侍御》一篇，作者与牟昌裕是栖霞同乡，但文中记录牟为嘉庆初年某科进士，而百度资料显示牟为乾隆五十五年进士，相差六年。古代信息交流不畅，错记可以理解。百度上说：嘉庆初年，朝廷让牟昌裕文官挂武职，以山东监察御史出任漕运总督。他上任后，严厉整饬，制定新的章法，使过去捣鬼贪污的官吏再也不敢捣鬼。而此稿本则写了他坚拒漕员贿赂，连续上疏参劾三道员，终使伏诛的具体故事。三道员伏法后，一个月之间，牟昌裕三个聪慧无比的孙子，“皆以奇疾而殇，遂无后焉。公思孙等速殇，或以参道员之故，遂得痴迷症。每谓人曰：官至道员大不容易事也，一言而止。后于马棚自经。”谁能想到，如此高官会上吊自杀而亡。这样的结局，如果此稿不记载，正史是不会记载的。牟昌裕卒于1808年，即嘉庆十三年，这与稿本记载的事实时间相符。

此书内容广泛，《烈女慕全人》记载太史之女订婚未及杨家迎娶，郎故，女拟死殉，父母坚阻。后女得知父欲将其嫁于他人续弦，吟绝命诗二十首后自缢而死。书中还记录了流传下来的六首绝命诗，其一谓“拜罢苍天拜慈亲，从杨志已矢如金。翩翩誓彼双栖鸟，争忍分飞各一林。”读来令人唏嘘。《钮探花》则记录了一段初喜后悲的凄婉爱情故事，结果夫妻先后自经而死。事涉山东学政、探花钮毓庚（润生）（《清代职官年表》为钮玉庚，字润生），光绪元年举人何家琪（仙树），莱令陈伯平，太史王芷庭，河南巡抚李鹤年及女儿等。钮毓生、李鹤年、何家琪、王芷庭等，史上都实有其人，百度可以查到，证明故事可信度很高。《硕鼠儆贪》讲三水知县以讼索贿的故事。《吞赈二则》则讲直隶唐山县令赵某、莱阳县令章寅和山东泺源书院山长荆某，不顾百姓死活，吞侵赈灾帑金之事。

此书体例仿《聊斋志异》，讲完故事后，部分篇有“方山居士曰”一段批评文字。区别在于此稿本为真人实事，《聊斋志异》则为小说。《钮探花》一文下，有朱、白文印各一枚，其一为“品三”，另一印印色太浅不可辨识。或为收藏印乎？

此稿本言辞通达，详略得当，颇有文采，为难得的笔记小说，大可补正史记录之不足，有很大的文献价值，史料价值。

二○二○年十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