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老城厢的“书隐楼”聊起
一、“书隐楼”
上海老城厢天灯弄77号的“书隐楼”
上面这张照片拍摄于2019年的10月12日上午,那天正好路过这里,便顺手拍了两张门口的照片,一张横的,一张竖的。
民间对上海老城厢内,天灯弄77号的“书隐楼”的传说,流传着不少的传奇的故事。有人说这里曾经是乾隆年间《四库全书》的副总编修、榜眼沈初所建。也有人说这里曾是上海明代三大名园之一的日涉園中的书房。还有人传说“书隐楼”与宁波的“天一阁”,南浔的“嘉业堂”,一起被并称为明清江南的三大书藏书楼之一……。可见这扇门的背后,曾经有过不并一般的历史背景故事。
天灯弄77号“书隐楼”正对面的天灯弄84号,不但高高地悬挂着一排《树隐人家》的店招牌,二层楼的砖木结构门店的两边,还挂着大红灯笼,显得格外的古朴而别致。有点意思?
天灯弄84号的《树隐人家》
几年前的一个夜晚,自己骑着自行车路过天灯弄,见到了这个店面居家私宅。出于好奇我停了下来,想看看这里的究竟。也许觉得屋外有人,亮着灯光的屋内走出了一位中年人,与我搭起了话。屋主告诉我这里曾开过茶馆,因为生意并不是很好,最后就关门停业了。
我问他:你的《树隐人家》与对门的“书隐楼”有什么关系?他回答我,他不姓郭,与“书隐楼”没有任何的家族关系。面对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他邀请我进屋去坐一会。
席间聊起了对门的“书隐楼”。他告诉我:老主人郭俊纶先生早已去世了,如今是她的女儿住在里面看家。现在的家境并不好,而且她与自己的儿子也都有些病症,生活很艰难。如今有人要来参观“书隐楼”,需要每人付50元左右的费用,她领着大家在里面走一圈。最后他对我说:如果我需要进去参观的话,他可以帮我联系,他能免费陪我进去走一圈。
“书隐楼”老主人郭俊纶先生在世时,那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郭俊纶先生陪我在“书隐楼”里面,曾经好好的走了一圈。那时的印象,至今还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脑海里。
上海古城(老城厢)的历史文化,自己还是比较喜欢的,当然相应对它也比较的熟悉。但在我的印象中,将“书隐楼”与明、清时代江南的“天一阁”和南浔的“嘉业堂”,这二大著名的藏书楼来相比较的话,尽管“书隐楼”也还带有“书”的名号,总觉得没有那回事,他们之间相互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
“天一阁”位于浙江省宁波市海曙区,建于明朝中期,由当时退隐的明朝兵部右侍郎范钦主持建造,占地面积有2.6万平方米左右,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是中国藏书文化的著名代表之作。“天一阁”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私家藏书楼,也是亚洲现有最古老的图书馆和世界最早的三大家族图书馆之一。1982年“天一阁”还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甚至还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
宁波的“天一阁”
南浔的“嘉业堂”位于湖州市南浔镇西南郊,是我国近代著名的私家藏书楼之一,其创建者是号称“江浙巨富”的刘承干先生。1920年,刘承干在他南浔故居小莲庄的西侧,建造了这座藏书楼,历时四年,才于1924年竣工,占地面积有二十亩左右。藏书楼鼎盛时期的藏书全部约有为五十几万卷,号称六十万卷,共十六、七万册。但到1949年国家去整理时,藏书还存有十一万册左右,杂志有三千余册,另外还有红梨木书版三万余块。
南浔的嘉业藏书楼
而对上海古城的“书隐楼”来说,对它的藏书历史和藏书规模,自己知之甚少,几乎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将“书隐楼”称之为曾经是上海古城著名的藏书楼,也许并不真实。但对“书隐楼”来自清代初年,作为上海老城厢内的望族大院,这样的印象自己却一直存在着。
市面上对“书隐楼”的介绍,也许会有很多的版本,这里我想借用《南市区地名志》中的诠释,做个简单的介绍:
“书隐楼”,古建筑物。在天灯弄77号,建于清代乾隆年间,已有二百多年历史,是目前上海市区内仅存的较为完整的清代住宅。这所住宅是一座典型的中国式古建筑物。占地三亩余,建筑面积一千多平方米,四周有3.6丈高的风火墙,楼宇雕梁画栋,砖刻的艺术水平很高。尤以门楼砖雕最为工致,门枋上雕有西昌伯磻溪访贤的故事,人物马匹,姿态各异,犹如一幅展开的手卷……。
楼屋挂匾额一块,称“书隐楼”。此宅最初可能是清乾隆时的江西学政沈初建造,作为藏书兼居住之用,后来辗转归于赵氏,最后又归郭氏,今仍为郭氏裔私产。 ――《南市区地名志》214页
“书隐楼”匾额传为沈初手迹
《南市区地名志》,1982年6月由上海市南市区人民政府,作为内部资料编印问世。它是在第一次全国地名普查后,在南市区政府领导下,由市地名办公室和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系整理编纂的。如今它也成为了研究上海老城厢历史地名文化的一部基础典书,非常受人欢迎。
“书隐楼”的由来,我想在很大的程度上,来自祖屋内有上述“书隐楼”匾额的缘故。而匾额上有沈初的手迹“书隐楼”三个字,据说确实是真迹。但仅以“书隐楼”有沈初的手迹“书隐楼”三个字,就认定这里就是沈初的老宅,也许也太过于勉强和草率了。我查阅了明、清两代的《上海县方志》,根本就没有包括沈初以及“书隐楼”在内的任何历史的痕迹。这就让人有点深感奇怪和纳闷的事,希望今后能有新的文史资料出来佐证它。至少在目前,我们认为“书隐楼”为沈初所建的历史,并没有任何的真情实据。
《南市区地名志》中,关于后来辗转归于赵氏,最后又归郭氏,今仍为郭氏裔私产。也许它才比较完全符合历史的事实,因为在《同治上海县志》中,我查到了所有的相关人士的资料。
“书隐楼”,后来为赵文哲家族所有。赵文哲(1725~1773年),上海人,字损之,一字升之,号璞函。据说当地乾隆在热河造行宫时,赵文哲曾被重用过。赵文哲的儿子为赵秉冲,其孙子为赵荣。这个赵荣在嘉庆二十二年,考中丁丑科二甲第十名进士,历官协办侍读学士,以军机章京入直。
从这里可见赵氏家的祖孙三代,都可一一查到的。只是后来赵家逐渐衰落,不得已在光绪七年(1881年),赵家后人将“书隐楼”转卖给上海的“郭万丰船号”的东家,即郭俊纶之祖父。郭家祖上原籍福建龙溪榴山,后到上海港经商,开创船号、银楼、茶庄等,成为上海兴旺的商贾大户。从1881年起至今一百四十年,老城厢的“书隐楼”,就一直归现在的郭氏家族所拥有。
“书隐楼”当年的主人,为郭俊纶先生(1914~2002年)先生,上海交通大学毕业,1960年进入上海市民用建筑设计院工作。其夫人瞿琦女士,毕业于清心女子中学,即后来的第八女子中学,现为市八中学。
郭俊纶生前在已很破旧的老屋内的影像
“书隐楼”现在的守护者
“书隐楼”现在的守护者,为郭誉文女士,她也是郭俊纶先生的女儿。十八年前郭俊伦去世之后,他的女儿郭誉文女士,不得不来到“书隐楼”居住,来坚守、看护郭氏家族的祖业。这副担子让她来挑,也实在太为难她了。她那精明的父亲都完不成的任务,能指望她吗?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二章第二十一条规定: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由所有人负责修缮、保养。当然对“书隐楼”的产权人来说,他们应当依法承担修缮的法律义务。但是,现在的产权人在承担修缮义务的时候,遇到种种客观的原因,而无法进行,实属最大的遗憾。
面对现实的情况,该如何保护日益衰败的“书隐楼”文物保护建筑,成了各方关注的要点。据说在2002年前后期间,政府部门曾提议由政府出资先行修缮,但未来产权人转卖“书隐楼”时,这笔修缮费用应该郭氏家族来承担。但最终郭氏家族并没有签下此协议。
我们希望郭誉文女士能成为最后的守护者,让“书隐楼”从私产变为国产,尽快让政府来修缮好“书隐楼”,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