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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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ying:朋友之交,宜得删繁就简;人往往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是一种样子,好多人聚到一起时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我比较喜欢陈忠实小说中的这两句话。


文/如海

《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去世了,暌违已久的文学谈论因此而再现。在人们都低头沉溺于手机的时代,那些活色生香的短视频和哗众取宠的段子,占据了精神世界的全部。从未被否认的长篇累牍巨作,不是束之高阁就是没落尘埃。《白鹿原》也逃离不了这样的宿命,如果不是因为陈忠实的离世,关于它的话题,便只停留在之前改编的电影喧嚣之时。不朽作品的复苏,如果要靠这样的方式回归,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与其说我们伤感陈忠实的逝世,作别一代文豪,倒不如说是我们遗憾《白鹿原》的故事,也许是最后一次最大程度的引人侧目。至少,有人会在这个节日逛到书店,拿上一本《白鹿原》搁置枕边。忠实已去,鹿原不弃。伟大的作品始终伟大,无论谈论与否。

每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有它最璀璨和深远影响的一定时期以及人群。有人因为阅读它,而触碰到真实的内心,在人生之路上因此而改变。书籍的力量和厚重,撼动人心,温润如玉。这也是文学作品延绵千年的可贵之处。时代变迁了,境遇纷繁了,但书里传递的鼓舞和慰藉,烙印在阅读者的心里,或醍醐灌顶,或振奋人心。也许这是我们读长篇小说的理由。

世界那么忙,谁还有时间读长篇小说?碎片化的阅读时代,人们已经被漫天的信息包裹,没有了一片净土可以自由呼吸,砖头般的巨著还有那些彪炳史册的巨匠,于人们而言更多的像一个传奇。但《白鹿原》就是这样的不朽传奇。我曾遗憾在我嗜书如命的少年时代,没有完整地读它,后来浅尝辄止地翻阅过。我和很多俗不可耐的男人一样,只记住了小说的第一句:

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这是小说最为简洁的开门见山,主人公第一时间登场,跟女人有关,而且不止一个,语言上带了一点大男子主义的味道,宣示了男主人公白嘉轩强大的雄性能量和非同凡响。白鹿原的开篇,让荷尔蒙旺盛的男人们意淫满满。但这远不是小说的伟大和雄壮之处。

大气磅礴、颇具史诗品位的《白鹿原》通过描写生活在白鹿原上的白、鹿两家国恨家仇的故事,不仅折射出中国农村社会近半个世纪的深刻变革、透视出凝结在关中农人身上的民族的生存追求和文化精神,同时也凝聚了陈忠实对农村、农民生存状态的思考和分析。无论从思想性和文学审美角度,《白鹿原》都有相当独特、无可替代的地位。

《白鹿原》是陈忠实的成名作,1997年获茅盾文学奖,被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系列。我觉得这是相当值得称赞的地方。如果大学里面把伟大的文学作品必读作为重要的学分考核,《白鹿原》必将能够列为前三甲的小说。我向来反对没有读小说,就浮光掠影地去看改编而成的影视剧,遑论改编成功与否。阅读小说的益处和深远,无论如何也是影视取代不了的,甚至会毁坏了文学作品。电影《白鹿原》便是如此,在慌乱的镜头晃动里,给观众留下痕迹的,不过是田小娥的一段淫乱史而已。三分二的剧情都在讲“那些年,睡过田小娥的男人”。

时代变迁的史诗基调里,夹着一个女人的呻吟声,而如果呻吟声还渐渐成了主旋律,便是改编最大的失败。

毋庸讳言,纵观称得上伟大文学作品的小说,难免有关于情色的描写,甚至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性描写。贾平凹的《废都》首当其冲,莫言的《丰乳肥臀》不相上下,陈忠实的《白鹿原》毫不示弱。而对于这些每个时代都吸引男人眼球的东西,你可以说是作家必备的调料,取悦读者。但文学作品的伟大,依然有属于它伟大的价值。当你完整地和作者经历过风雨飘摇的时代,和书中的人物一样悲欢离合,在你的精神世界里留下的,绝不会仅仅是情色。

陈忠实一直耿耿于怀,致力于完成一部属于他自己的巅峰之作。他说通过它,来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属于自己的人生。一个陕西农民,一个高考落榜的陈忠实,发誓要在文字世界里风生水起,他用他的坚毅和执念,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文学创作的孤寂和落寞,唯有创作者才能体会和感悟,面对苟且不堪的现实,强撑起自我精神世界的坚强,需要莫大的勇气以及承受孤独的强大内心。

沉默寡言的父亲担心儿子“考不上大学,再弄个精神病怎么办”,后来就很认真地跟他说了一句话,说当个农民又如何啊,天底下多少农民不都活着嘛

当过农民又如何?陈忠实在父亲这样的话语中冷静下来,这样的冷静成全了他构建《白鹿原》完整而恢弘的全部。一篇优秀的长篇小说,必然是精细打磨、反复琢磨而成的,陈忠实摒弃了曾经的虚浮和焦虑,在沉静如水的农民生活中,不疾不徐、沉稳如山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不将就、不苟同,用心倾注,用情浇灌,用一生最富有的才华去完成。《白鹿原》,注定成为流芳百世的伟大作品。

陕西是个非凡的地方,出了贾平凹、路遥和陈忠实,他们是真正的文坛翘楚、文学骄傲。

陈忠实,一个皱纹沟壑丛生、目光如炬的西北农民,一个伟大的作家。据说陕西人有两种骄傲——老腔和秦腔、秦人陈忠实。这是陈忠实给予整个陕西的无上荣光,足以光耀千秋。

长篇不死,这个世界上,总有寻找属于自己句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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