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人在外地】言轻|“流动花朵” ——我们都在另一座城市打拼
【黄梅人在外地】言轻|“流动花朵”
常住武汉,每次回黄梅时,看到许多空荡荡的房屋在闲置,心有许多感慨。在武汉,有时在路上、车上会听见熟悉的乡音,原来他们都在另一座城生活,在另一座城里奋斗。
1.
离开黄梅前,我就听见隔壁奶奶说过,有许多人都离开了,带着妻儿去了远方打拼。那时小小的我并不知道以后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成为大城市中“流动花朵”的一员。
第一次知道“流动花朵”是在《楚天都市报》一篇报道中看见的。在副标题旁有一块位置对“流动花朵”的解释,看完后,我很快对号入座。原来我在这座城市里被叫做“流动花朵”这个听起来特别美丽的名字,而不是“进城务工子女”这个生硬的称呼。
记忆中来武汉不止一次,可在那真正开始生活、学习却是第一次。没了熟悉的小伙伴,换了不一样的作息时间,听着不同口音的话,看着大街、汽车和无处不在的楼房,才九岁的我觉得十分陌生与不适应。
印象深刻的是刚来时的第一晚,我们一家四口挤在姨妈家楼下窄小的出租屋内。那晚妈妈很开心,她买了一份熟菜鸡爪,自己炒了两小盘菜,还到楼下买了酒回来和爸爸一起喝。
最后妈妈喝醉了,开心地抱着我胡言乱语,又吐了一地。我记不清那晚妈妈说了什么酒话,却清楚记得爸爸将妈妈拉开,让我倒了一杯水给妈妈喝,最后他自己又端了一盆温水帮妈妈洗脸,帮妈妈收拾残局。难以忘怀的是整个过程,爸爸不停地在笑话妈妈,可脸上却笑出了一朵花,未见任何不耐烦。直到现在一家人全记得那晚的事,除了喝醉酒的妈妈。
原先在黄梅,爸爸常年不在家,印象中的他十分严肃,只有每年过年前夕才回来。在另一座陌生城里,我们一家虽挤在一间卧餐不分的房里生活,但却十分开心,那个时候的我感觉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快乐的事了!
如今我们在武汉生活了十年,十年间我们一家再也没有分开过,不停变动离去的是居住的房屋换了一间又一间,社区环境换了一处又一处。
2.
读书是在一所占地面积不大的小学,那所小学是附近唯一一所允许用借读生身份入学的学校。
报名那天,人多且杂,各种不同地方方言在我耳边响起,许多外来人员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可并不是登记报名就可以上学这么简单,我们还得参加入学考试,考过了才能正式上课。那年我虽然在黄梅王河小学读了四年级,但在汉还需要参加四年级考试。
考试那天,监考老师说的标准普通话于我而言十分不顺耳,旁边同学讲的话,我也听不懂,所以整个过程,我只能用沉默来回应。妈妈和许多家长都在教室外等着,这期间,妈妈和坐在我旁边的一位来自黄石的女生的母亲认识了起来。
考完试后,妈妈问我时,我心里很没底。因为区域教材的差距,卷子上许多内容对我来说很陌生。语文考试还好一点,家里的教材稍超前,我还能答出来。可英语我完全是蒙的,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些字母,没学过英语就去考试,这让那时的我很懵。
很不幸,我没能考上,可附近只有这一所小学愿意接纳我们这些“流动花朵”。
记得那天,天色阴沉沉的,似有雷鸣暴雨倾下的趋势。妈妈拉着我的手,黄石的女生也被她妈妈拉着手,还有许多父母拉着自己的孩子跑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室门紧闭,门口堵了很多家长。校长办公室走廊处本就很窄,妈妈和我站在走廊拐弯处,最后妈妈松开了我的手,使劲挤了进去。在一片嘈杂声中,断断续续我听到了一些家长对校长的哀求声,有人在不停地敲门,有人在哭闹,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孩子求得一份入学名额。
终于,从校长室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长得慈祥可亲,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沟通。
她一出来就对着门口的家长喊着“冷静”,又接着说了些什么话我听不大清。突然,她面前的一位家长跪了下去,后面又有一些家长拉着自己的孩子跪了下去。
我很震惊,我踮起脚试着去寻找自己妈妈的身影,我不知道她是否为了我能够入学也这样做了。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校长似无奈了,她扶起面前的家长,说了几句话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进入了那所小学学习,当年同入四年级一班的共有12名借读生,那位黄石女生不在里面,后来,我在隔壁三年级看见了她。
那年是2006年,我在黄梅是小学四年级,来到另一座城市重新学习四年级课程。
课程的不同,让我比其他同学晚学了一年英语,当他们开始背课本上简单英文对话时,我还在努力记26个字母。
3.
换了一个地方生活、学习,刚开始的我还不太习惯,由于语言的差异,我还闹出了一个小笑话。
刚入陌生环境学习,我的胆子小了许多,没了之前爬树、捉虾的勇气。坐我前面的胖子经常欺负我,我也不敢告诉家长和老师。
终于有一天数学课上,他用刀划破了我的课本,不仅如此还骂了我,这下彻底把我惹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数学老师是位年轻女老师,我举了半天她才在墙角看见我。她放下手中的课本将我点起来问话,她似乎以为我是对某知识点有疑惑,我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指着前面的小胖子说:“他段我!”
是了,我将黄梅话用普通话的口音说了出来,一直都记得当时老师表情的茫然和全班同学都看向我时的情景,当时的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错误,老师愣了半天最后让我坐了下来,我还以为老师不管这种事而有些沮丧。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应说成“他骂我!”
那时我的普通话说的很不标准,导致我上课从不举手发言,下课也不和其他同学交流,十分自卑。
让我开始慢慢有所改变的是小学班主任,也是他让我有了成为人民教师的理想,现在的我也在另一座城里努力地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理想。
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关心“流动花朵”,前几天看了一篇新闻说中国每六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在流动。有自己独自在外打拼,让父母亲人成为留守老人与留守儿童的,也有带着妻儿拼搏在外的。其实城市化进程对他们影响最深的是那些刚懂事就离家的孩子,父母为了生计往往容易忽略他们的心理变化,刚懂事的孩子为了不让父母操心就将心里的各种疑惑与委屈埋藏。当然随着成长,花朵们也会慢慢成熟,适应周身的环境。
我希望那些花朵各自盛开,不要因为周遭的环境弯叶低垂,因为我们同样美丽!也希望如蒲公英一般飘落在外的花儿们不要忘记了生养的土地。
因为,在另一座城里,你我都需努力,但请切记不忘初心不忘本!
作者:言轻 90后大学生 老家湖北黄梅
本期校对:兰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