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陆盛作品 | 当“老师”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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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这个称呼是神圣的、光荣的。它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早已深深地扎下了根,因为我父亲是一名初中老师,小时候跟随父亲左右听得最多的是“陆老师……”。所以,我的梦想是将来长大后也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然而,事与愿违,我从部队退伍后却成了一名供销战线上的奋斗者,直至退休。但是,让我感到十分欣慰的是四十年前的军营生活圆了我的“老师”梦。不过,我这个“老师”所教的不是在校学生,而是身穿绿色军装的战友。
诚然,称谓“老师”无疑是高估了自己,大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在“老师”的体验中,许多往事让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一九七八年的年末,我这个南方青年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终于在新年伊始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吉林省长白山脉某部当了一名解放军战士。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在部队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转眼,迎来第三个春天。也许吉林地域和气候的缘故,真正意义上的春天终究比南方稍晚,好在四月初已经冰雪消融、溪水潺潺、春暖花开了。
一天下午四点多钟,我这个新任班长正领着战士汗流浃背、灰头土脸地在操场上训练着擒拿格斗,突然一声哨响,传来指挥员宏亮的声音:“全体都有,休息十五分钟”。我趁机解决了“内急”。这时,营区的喇叭里响起指导员雄浑的男中音:“四班长陆盛到连部来一下……”。我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朝连部赶去。见到指导员时,他没有寒喧,操着标准的东北口音开门见山道:“陆盛,经过连队领导商量,决定让你担任连队文化补习班的老师。今晚就不要上岗了,明天下午准时上课”。
“啊……”我一脸茫然,忐忑不安地说:“老兵这么多,时间这么紧,我也没准备,怕教不好……”
这时,指导员不容分说地大手一挥:“就这么的,回去好好准备……”。
晚饭后翻开部队统一下发的教科书,在灯光下开始了“战前”的临阵磨枪。不知不觉熄灯号吹完后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时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我欣然打开窗子,瞬间一阵风雨扑面而至。
随后便上炕就寝,可是思绪难平,脑海里翻腾着,怎样上好第一课?如何让战友们听得懂记得住?想着想着我的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支撑不住了……
第二天清晨,“哒嘀嘀哒……”清脆悦耳的军号声在山谷久久回荡,唤醒了军营,也将我从梦中惊醒。穿好衣服,一骨碌翻身下炕,匆匆地洗漱完毕后,朝营区外的山间走去。此时,大山也苏醒了,小虫、小鸟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有的穿梭在林间草丛,有的不时地张开翅膀,抖动着羽毛,伸着懒腰,先是怯怯地低声叫一会儿,看见没人在乎它们,似乎赌气,扯开嗓子叫了起来。放眼看远处的山峦绵延起伏,阵阵雾气在山间游荡,为山间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山峰时隐时显,青翠中吐出白色。盘山路的两旁满山满坡的野花睁开了眼,一朵、两朵,一丛,二簇连成一片,五彩缤纷。我上前轻轻地吻着花瓣,瞅着晶莹的水珠,仿佛听到野花在说“这春雨多好,让我开得更加艳丽”。我一边欣赏着大自然赐给的春天美景,一边吮吸着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清香,突然间想起唐代诗人杜甫的《春夜喜雨》中的诗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站在山坡的平台上静静地熟记着教科书,寻找着“老师”的感觉,不远处的盘山公路上传来一阵阵响彻山谷的一、二、三、四的早操声,预示着部队新的一天开始了。
下午二点,全连战士井然有序地进入课堂(当时连队饭堂兼作课堂),先由指导员作了课前动员,尔后我大步迈向讲台,向大家行了标准的军礼,随后用粉笔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了——“第一课:词和词组”,从而开始了补习班“老师”的体验。
如何当好这个“老师”,无疑是对我的考验。老师讲课要让战士听得清,学得进,语言是关键。我是地道的南方人,从小在“吴语”区长大,刚开始上课讲的普通话夹带了浓浓的南方味,时常因发音的错误而苦恼。好在战友们总是宽容地一笑了之,课后再和我交流。但是,想要做一名合格的“老师”,就必须改掉这样的习惯。于是,平时多收听广播,注重播音员的发音,并在“听中学、学中教、教中辩”,边教边学,遇到难以把握的字音,借助字典将发音加以标注,尽量做到少出错。说实话,面对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开始的几堂课确实让我很紧张,后来慢慢地适应了“老师”的角色。
不过,这个“老师”也是兼职,每天照常上岗执勤和训练。一天中午,我草草地吃完饭,便提前上山接岗了,执勤时间为12点到14点。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接岗的战友很及时,13点45分我便交完岗往回走。如果平时走大路回营区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但是,下午二点我要为全连上文化课,时间不允许按照惯例。为了节省时间确保准时上课,当机立断抄近路返回。然山坡很陡也滑,我左手紧握步枪(平时都是右肩挎枪),侧身向下刚踱了几步,脚下一滑一个趔趄,随即山坡上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整个身子摔在了盘山公路边的沟槽里。我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中的枪和手腕上那块心爱的“苏州表”完好无损,才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尽管有惊无险,只是右小臂上多了几道深深的血印,有点隐隐作痛,但痛并快乐。
回到营区,匆忙地卸去武装,快步奔向连队饭堂,进门一看,最后十几个战士正列队走向自己的座位,我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在连队值班员“立正,稍息,坐下”的口令后,我开始讲新的一课……
人们常说老师应该为人师表,但我这个“老师”就是一个普通战士,很多时候也会犯“浑”。事情是当“老师”一个月后发生的,那次参加全团文化补习班的老师集中培训,开班头两天我中规中矩、安分守己。可是,第三天下午后两节的自修课,我和两个同年入伍的老乡在一起窃窃私语,要过一下电影“瘾”,三个人一拍即合,趁着自修课悄悄地溜出大院到附近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团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隔日上午当我们走进教室(团部的会议室)时,团领导阴沉着脸盯着我们三人看,吓得我心里发毛,心里犯嘀咕:难道昨天偷看电影的事被发现了?果然不出所料,麻烦来了。不一会我们三个被点名起立,当着众人的面被领导狠狠地训斥一通:“你们三个私自外出看电影,成何体统!你们是军人,不是普通老百姓。况且你们还是连队补习班的教员,是老师,回去怎么教战士?真是无组织、无纪律……”
我们自知理亏,低头不语,也不敢正视前方,当听到“念在你们是初犯,下不为例”时,我才敢抬头目送着团领导远去的背影。
又过了一个多月,由团部颁发的文化教员证书时,我心情格外激动,看着证书上的名字,感觉肩上担子沉甸甸的,让我懂得了教员二字的份量和责任担当。从那以后,我的工作劲头更足了,更加用心做好课前准备,熟记教科书的内容,认真上好每堂课。尤其在讲授语法知识——划分句子成分,对主、谓、宾、定、状、补的把握和区分时,为了让战友们弄得懂,学得好,用得上,我主动向附近中学的老师请教,认真听取和学习他们的上课经验。同时,采取多讲、多做、多练的方法,让战士及时掌握基础知识。对语文基础比较薄弱的战士,实行单兵教练、课外辅导的方法,帮助他们提高分析能力和运用水平……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年后我退伍了,“老师”随之划上了句号。当然,在我的人生档案里,尽管这个“老师”当得不咋地,但感到很充实、很快乐。最起码我可以这样说:我曾经努力过、付出过。部队提供这样一个平台,让我体验了当“老师”的幸福感,让我在“老师”中得到快乐,让我懂得了当好一个老师,不光要有责任心,更要有耐心……如今离开军营四十年了,回首往事,当“老师”的点点滴滴总是在眼前萦绕,永生难忘。
作者简介:江苏省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合作时报、常州日报、江苏工人报、西部散文原创版、洮湖杂志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