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辉: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长安古意》序
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长安古意》序
王向辉
张立这本《长安古意》散文集出版酝酿已久,我是他这本心血之作最重要的见证者。大概因我专业是历史学的缘故,张立曾多次与我探讨书稿写作中的一些历史细节,很多次谈起这部书成稿过程中获得的精神喜悦与创作瓶颈。很惭愧,在他跟前,我常常装得像个可以讨教的朋友,其实真实的情况,往往是我在聆听和认真地学习。
我和张立都是长安人,不仅是广义的长安,也是狭义上的长安区人,我一直生活在他文中写到的滈河边,他则生活在文中也写到的沣河畔,这两条河很近。韦曲成为我们精神交往的那个支点,韦曲就是我们热爱的长安城的南城文化中心。我们共同热爱的长安无疑是一座充满故事的城市,它曾经有过辉煌,如今却颇为落寞,像极了众多朋友包括我们自己的真实人生。
长安籍歌手许巍曾经唱诵“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长安作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虽然在唐代之后衰落了,但没有改变的是作为文学的圣土,这里的黄土高天滋养和激励着无数的志士仁人为他持续地心醉神迷,张立就是其中痴心不改的一个。张立是这座城市历史文化的无私宣传者,虽然他本来学的专业与历史文化似乎相去甚远,但这丝毫不能阻挡他对脚下这片土地衣冠风物笔耕不辍的热情。说真的,我一直很佩服他对故乡往事的这份执着,在他身上,我真正看到“高手在圈外”认识的准确与精辟。《阿飞正传》中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这无脚鸟大概是说的人的理想,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人到中年的文学青年,大概对北岛的名句“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都会心有戚戚,更可悲的是,更多的人,连北岛所说的深夜饮酒都很难做到了。大家的生活变得日渐孤僻与懒散,更多的人处于一种隐居状态,对各种喧哗纷乱的应酬心生恐惧与疲倦,但总有一部分人还找回了最初的理想,并如孩童一般可爱地坚守着,我认识的张立,就是如此。
认识张立大致有七八个年头了,模糊记得那一天应该是个明媚的秋日,在长安广场一场文友的相会散场的时候,有个憨厚的小伙子姗姗来迟,向来内向的我竟然主动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我们握手寒暄,那小伙笑得很纯粹,他介绍自己叫张立。因有着共同的文学情怀,又有共同的历史兴趣,共同迷恋电影,那次相识之后,我和他的交集自然而然多了起来。主要是在作协、文联组织的小型活动中数次相逢,他总是很谦虚,也很热情地与我探讨掌故,把自己对文学、社会、电影的思考心得与我们交流分享。几次深入交流,他对某些历史事实的熟稔程度常常让我这个科班出身的所谓学者也惊讶不已。张立的家中放满了书,文、史、哲、美学、思想一应齐全,而且都是真的好图书,并不是多数人叶公好龙的假爱好。他的妻子曾告诉我,张立每天醒来,洗漱完毕的第一件事必定是阅读。张立告诉我,他青春时期的日记本、抄录本积攒了厚厚的二十几本,这都让我望尘莫及。他的阅读面很广,尤其喜欢读文史哲书籍,读得很是用心,因此见识往往与众不同,他不是书斋中的寻章摘句,在文章中也敢于针砭时事而不偏激,在言谈中敢于指点江山并不随风,可谓有担当的真文人。
张 立
我许久不读诗了,张立送给我他的诗集《时光漫步》后,我抱着随意翻看的心情看过几眼,竟被诗中流淌的纯真感情打动了。可能诗歌的行家会觉得他的诗缺乏一定的艺术性,但我还是觉得这种纯挚情怀远比所谓的诗歌技巧令人着迷,那种对我而言似曾相识的阅读感很美。怪不得孔夫子赞叹诗经“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张立的诗歌是纯挚的,不矫情,不做作,而且不少充满着社会关怀的批判精神与力度,这与我有相当的共鸣。
前几年我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经常为家中的一些琐事而焦头烂额,自己内心的无力感无以倾诉,这个时候,张立总能够给我支持,让我不至于倒下。犹记得有次深夜,无家可归的我凌晨给他打电话,他二话不说赶过来,在瑟瑟的寒风中陪我长谈一宿。冷静想想,这个时候,有什么比一个愿意陪你一起走,听你诉说的朋友更令人感动呢。
我们两家人也曾一同到宝鸡游玩采风,班固墓、马援墓、法门寺、周原、周公庙,都流动着我们一路访古的惬意心情。我的爱人经常说,张立这个人很好,你交这样的朋友我放心。就连我跟前的友人,也总是给我提及,张立是个“有思想的君子”“暖男”“实诚”,诸如此类的评价不一而足。道不孤,必有邻,《长安古意》中有篇《交友当如杜少陵》,身边的朋友也普遍认同:交友当如张立兄。常听说“人到中年万事休”,因为有张立等朋友,还是让我感受到中年时代纯挚友谊的温暖,体会到理想主义者的共同志趣与互相激励下的各自努力。
2016年,当我受曲江出版传媒公司委托,寻找“盛世中兴”系列丛书的作者时,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张立。他对唐史有热情,有研究,更充满着对长安这片故土的深情厚意。一切都如此水到渠成,丛书中的《元和中兴》一书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在这部书稿的创作过程中,张立敏而好学,不仅按时,而且高质量地完成了该书的写作任务。2017年春天,中兴三部曲一起推出,军峰兄、张立和我三人联手,三个长安文人的三本书,无疑成为文坛的一段佳话。
目前的文史学界,有人简单地划分为学院派和民间派两大阵营,按照这个划分,张立无疑归属于民间派别,但我以为这是简单粗暴的。学院派的长安文史作品虽多有学理的根基,但往往因所谓的学术理性,情感生涩而不知所云。民间文化学者对故乡有发自内心的深情,但往往激情澎湃而理性不足,而张立却能够以用心钻研弥补这先天不足。他对长安历史文化的钻研,是激情的,也是有相当的学理根基的。这有赖于他“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谦逊与“不迷信所谓权威”的独立思考精神。如今西安城南,说起长安历史文化,张立当称得上有潜力的领军人物,将他称之为长安历史文化的活字典也不为过,以致有文友戏称军峰、张立与我三人为长安历史文化的三驾马车。军峰兄长期耕耘梳理长安文脉,成果丰硕,自当为我二人榜样;而我只是这几年才开始关注这片热土,于诸多的历史细节、风俗掌故其实不甚了了;而张立,虽然起步比之军峰较晚,但用功甚勤,思考深入透彻,创作力很是旺盛,相信日后当有更好的成绩。
有意思的是,在中兴三部曲完成之后,我们三人相约共同完成三部关于长安的小说。我的小说从《宣王中兴》中取得灵感,刚刚写就的《镐京谜案》就是西周历史题材的悬疑小说,军峰兄的小说也在紧锣密鼓地写作之中,张立正在创作一部反映元和年间的唐代悬疑历史小说,暂定名《喋血双城》,我相信,他的小说一定能够成功。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如今出版的《长安古意》一书代表了张立对长安文化的真切思考。本书收录散文30余篇,约16万字,讲述这座城的山河故人,文笔细腻,情感炽热。大部分篇目都是我这几年曾经读过的,如今重新翻看,还是汉唐气象馨香满室,文人血脉饱满丰富,我佩服他对长安诸多山、川、河、原的文脉挖掘与梳理,我触摸得到他与大量长安文人多舛命运的心有戚戚,我认同他对家国天下的忧患与历史思考,文如其人在张立身上是成立的,唯有阅读他的文章,方能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张立曾经在纪念杜甫的活动中扮演过青年杜甫,那种与诗圣的精神相契,穿越千年时光依然可以在长安这片故土得以完成,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机缘。他曾经在长安的“朗读者”盛会上,朗诵关于长安风华的优美诗篇,那内心的激越与追风盛世在交错的时空中,在他的咏叹下仿佛完全再现一般。
《长安古意》的出版,是张立对自己这些年讲述长安、宣传长安的成果展示,也是长安这座城所给予他神圣的责任与荣耀。“长安回望绣成堆”,《长安古意》是作为文人的回望,我相信,他的回望是满含深情的,如同他这个人,适合于寒冬时候,红泥小火炉边安心地夜话,如同他这本书,适合在春风之中,系马高楼垂柳后的快意吟咏。唐代诗人卢照邻写有《长安古意》的七言古诗,展现了当时长安社会生活的广阔画卷,希望与卢照邻古诗同名的《长安古意》给我们呈现自己别具风格的气度,勾勒与反思缤纷多姿的盛世气象与这座城市的浩浩文脉。
“长相思,在长安”,愿这《长安古意》带我们重回故乡曾经的璀璨年华,带我们品尝如梦如幻的少年美好。
“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让我们一起展开书卷,“山顶千门次第开”,一起走入张立的历史文化散文世界。
兹为序!
王向辉,文化学者,博士,西安长安人,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就职于陕师大西北研究院,出版《周宣王中兴》《大西安画传》《长安十三朝》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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