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千年
一眼千年
文/司马戊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有些痴狂地喜欢上了诗词。每每读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就想到了“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或者“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简练优美的文字,却是意蕴悠长的情感,让我好生享受那“一眼千年”。
当然,诗词只是文学形式的一种,有人喻之为“轻骑兵”,也许是说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吧。倒是贴切。当然文学百花齐放,各种文体自然都有其妙处。比如我们读过的“四大名著”,那都是长篇小说的优秀代表。我甚至觉得小说就该那样写。
可是最近读到的一本书,却有些颠覆我的观念。有人说,这不能算是一本书,有读者评论说是一个小册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令人震撼。进入新年,我给自己定了个任务:每个月至少读5本书。这本书是这个月的任务之一,书名叫《秋园》。作者杨本芬,今年80岁。
这本书是一个当时60岁的老太太写她母亲的一生,算是一部回忆录吧?让人震撼的,首先是这位老太太用20年的时间才写完这部书。她一生做过很多事,种田、切草药、当工人、做汽车零配件生意……却从未与文学有过交集。这倒在其次,“迄今我也并未摆脱生活的重负:老伴年事已高,有糖尿病和轻微的老年失忆症状,我必须像个护士一样伺候他。”生活并没有留给她更充裕的写作时间,她只能见缝插针地写,“厨房大概四平米,水池、灶台和冰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再也放不下一张桌子。我坐在一张矮凳上,以另一张略高的凳子为桌,在一叠方格稿纸上开始动笔写我们一家人的故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这本书的“风格”。有人说,这本书没有“文风”。我知道此话的背后是指没有“技巧”。作者写的是一位从旧中国过来的湖南女性的一生,一个女儿眼里一位89岁高龄母亲的故事,该有多长啊!“1932年从洛阳到南京;1937年从汉口到湘阴;1960年从湖南到湖北;1980年从湖北回湖南。”要写成书,该有多少记忆可以唤醒,该有多少场景可以重温啊!对不起,她只写了9万多字,记流水帐的9万字,平铺直述的9万多字,高度浓缩的9万多字,原汁原味的9万多字。如果有二次创作,比如电视剧、电影等,我觉得这部书还很值得期待。只是我有点不敢相信,想想自己正在写的一部长篇,已经写了十多万字了,还没触及到故事的核心,读罢《秋园》,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啰嗦了。
当然,真正让我震撼的还是人物的命运、故事的本身。主人公秋园原名梁秋芳,20世纪上半叶中国女性的典型缩影。少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一生颠沛流离,却从未停下追逐的步伐。经历了国共内战、抗日战争、大饥荒、文化大革命,新中国成立。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的受冤人。应该说,即便是发生在个体一生的平凡之事,即便是卑微如尘埃的平凡之人,都有被记忆的渴望与权力。而从这本书里,我又读到了“一眼千年”。也许,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那种沧桑,那般厚重。
一个普通人的生死,历史并不在乎。就像作者自己说的那般:“如果没人记下一些事情,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将迅速被抹去”。很多时候我在探寻写作的意义,在相机摄影机录音笔还未诞生之际,只有文字能证明一个人曾经存在过。这让我想到了诗词——古人们最简单实在的表现和记录方式。“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从“秋园”的身上,我分明看到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成长的烙印。我相信,这本朴实无华的《秋园》,这本出自一个普通老人之手的作品,却注定是这浩如烟海的文学长河里绚丽的浪花一朵。
202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