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说】咸丰收/蒋玻璃
蒋 玻 璃
咸丰收(山东莒南)
松溉是昌州之雄镇也,上川下渝的紧要处,商旅云集,便有了不少的富贾豪商。蒋玻璃也算是镇上的一大户,光田地就有几十挑。蒋玻璃倒不是卖玻璃发家。因着他做事总不肯吃亏,太精,所以才得了这一号称呼。关于蒋玻璃鹭鸶腿上劈精肉的事,镇子上的人一扒拉就是一堆呀,还都笑死个人。
蒋玻璃早年家穷,是背盐的苦力,在泸州叙永的盐马古道行走了十几年。从叙永出发,背盐人成群结伙,翻山越岭,一直到飘儿井(现贵州大方,为川盐出川终点站)才罢休。这一路上,背盐人风餐露宿是难免的。他们多自带干粮,路上搭伙做饭。从叙永到瓢儿井,有好多固定的歇脚处,其中一处就烙上了蒋玻璃的大名。
这一天,蒋玻璃和大家伙走到了一处山坳,开始取石支锅。巧的是,同行的好几个人都带了汤圆。蒋玻璃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里犯嘀咕了。他计上心来,说:“怕汤圆被煮得耙噜噜(四川方言,常指食物炖煮得很烂,容易龃嚼)了,我不忙和你们掺合哈。”只见他把自己的白棉布钱褡子在水里洗了又洗,吊起汤圆,才放在众人一起煮饭的大锅里。大家伙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禁都捧腹大笑。任凭众人嬉闹起哄,蒋玻璃依然坦然自若,毫不在乎。打这里呀,这山坳就有了汤圆坳的名字。
凭着辛苦攒了些积蓄,中年后的蒋玻璃就没再千里迢迢地去背盐,而是在镇子上做起来了小生意,日子过得更巴适了。
一日,蒋玻璃到在镇上买猪肉。去了时候,猪肉都已经卖完了,只剩下些五块带肉的骨头了。
蒋玻璃对卖肉的郑屠户说:“给我秤上。”郑屠户心想:“蒋玻璃这是要大方一回吗?”
“家里来客人了吗?”郑屠户一边秤猪骨头,一边笑眯眯地问。
“十五文。”郑屠户高声吆喝着,尾音随着秤杆子颤颤悠悠地飘荡着。
“没呢,一家人打打牙祭,”蒋玻璃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秤上的肉骨头,似乎感觉有些多,皱着眉头说:“给我去两块,有些多。”
郑屠户暴了蒋玻璃一眼,顺手把两块肉比较肥实的扔回到肉案上,心想:“还是有些抠呀!”
“九文。”
“再去一块”,蒋玻璃还是不依叫(四川方言,不放手、不依不饶)。
“啪”,又一块骨头扔回到了案板。郑屠户这次选了一块小的,要不没得吃了呀。
“七文。”
“好唻,把案板上的三块骨头给我包起来。”
看着这秤上的骨头,卖肉的郑屠户一下子就愣了。
付完八文钱。蒋玻璃拿着肉案上的三块比较肥实的骨头,买着潇洒的方步,又去赶场去了。
谁都知道卖东西的会把好的留在最后卖。这一回,会做生意的郑屠户愣是被蒋玻璃的精明给整趴下了。
置地盖房,是有钱人最喜欢的事情。过上了殷实日子的蒋玻璃要给自己造房子了。
造起了十几多间宽大敞亮的青瓦房后,蒋玻璃将前后门的门楼修得格外敞亮。高高的雕花门楼外檐上挑,深深的门洞双扉紧闭,比镇上别的大户家气派了不少。
镇上的人都在嘀咕:“这个抠门的蒋玻璃,咋这么讲究了呢?”
说闲话归说闲话。无家可归的乞丐、走街串户的商贩无处可去,都喜欢夜间雨下到蒋玻璃家的门楼来休憩。一向精明的蒋玻璃竟然也不恼。
过去吧,穷人多,偷儿也多。松溉镇上的殷实一点的人家都遭过偷。奇怪的是,蒋玻璃家似乎从没被偷了。
一日,蒋玻璃和众人在茶馆喝茶。有人问起此事,说:“镇子上这么多人家都进了贼,咋独独你家没遭过呢?”
蒋玻璃呷了一口茶,四处瞟了一瞟,慢声慢语地说:“早些时候,老子走瓢儿井,经常和伙计们露宿大户人家的门楼。好些大户人家也不烦,还都客客气气的。”
“你们说,这是啷个回事?”蒋玻璃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老半天,一干人也没想明白。
蒋玻璃沉吟了片刻,接着说:“直到有一天,老子住的一户人家走了水,才晓得是啷个回事呀。”
“睡门楼里不巴适呀,是老子第一个发现他们家起火了。”
众人这才焕然大悟,原来高门楼、深门洞还有这好处呀。想想也是哈,三更半夜里,有人给把门,进了贼、走了水的事肯定就少啦。
“为富有仁呀,为富有仁呀!”蒋玻璃摇头晃脑,又一次摆弄出了他的精明。
众人一听,心里服得是巴巴实实:不愧是蒋玻璃呀,做人做事滴水不漏。
作者简介:
咸丰收,山东莒南人,暂居永川,文学爱好者。有作品在《西南作家》微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