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孝心杯”征文14号作品】王富东："彩”搭出来的风波 / 四六文摘

滋水美文 有爱、有情怀、有品位

致力于最优质的阅读体验

《滋水美文》

︱第378期︱

审稿 |谭长征编辑|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彩”搭出来的风波」

文| 王富东

这里说的"彩″，专指父母去世送葬时，老小外(weⅰ)家，出嫁女儿，为表彰儿子、媳妇孝顺老人的高尚品德，也为后人树立个榜样，给儿和媳披的红(多为缎被面)。因为是丧事吧，礼宾们不喊″披红"，而叫″搭彩″。场面不同，同一事项，称谓各异，表现岀汉语的魅力；不像英语，把几个不同的事物，统统只能用一个词表述，如伯伯，叔叔，姑父，姨父，都用一个称谓(词或短语)。汉语多么了不起，足见一斑。

"搭彩"，记不清什么时候兴起的，改革开放前好像不曾见过，现在很时兴，成为丧葬礼仪中很重要一项仪程，路祭中如奏戏，献饭一样，必得完成，为观者一个主要看点，也是对儿、媳一个重要评判点。这个环节，过去一直是平稳度过的，主、客、观众，获得希望中的满足。

可是，某年某月某日，在四户汪家村一位汪家，送葬其老母梅老夫人的葬仪上，突起风波，弄得葬礼几乎中断。导火线，竟是"搭彩″！

梅老太，其实并不老，逝时刚过花甲，患脑血管病卧床两年多，不治而亡。梅老太膝下两儿三女，算得一个有福之人。出殡送葬的孝男孝女，包括侄儿孙辈，达三十多个。路祭的场面很隆重，八挎五的乐队，龙头龙尾的灵杠，村民都来观看，里三层，外三层。

进行到搭彩项目时，场子一片肃静，目光都投向孝子行列。礼宾宣布：请老外家搭彩！

宾客中步出一位，一袭孝袍的中年男子，神情庄重地对着灵位及灵位后面罩在彩色纸扎的四合院里的姐姐厚重的棺木，毕恭毕敬地三拜九叩后，转身对礼宾说：我们给二外甥和他媳妇搭彩！

礼宾一愣：那……

“我给二外甥晓礼和他媳妇筱爱搭彩！”男子提高声音说。

礼宾回过神，赶紧宣晓礼、筱爱上前受彩。

围观者窃窃议道：乱套了，咋把老大两囗越了？

搭过彩后，那男子呼道：″晓礼起来，陪舅给筱爱鞠三个躬。"男子挽着晓礼的臂膊，鞠躬下去：“晓爱，舅一家谢你了，两年多来，你对你妈，实际呢，是你婆(母)尽心竭力地侍奉，行了最大的孝，吃了最多的苦，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四户汪家村不少人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每次见到我，都要竖起拇指，夸你天下第一孝；我每次来，见你用瘦弱的身子，支撑你妈半坐半躺，给她擦背洗身，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一是心疼你妈，二是被你感动，儿女没做到的(我没看见过)，你做到了。晓礼，应该不应该感谢筱爱？应该不应该拜拜筱爱？！"

晓礼含着泪，哽咽道:"应该，应该！"

筱爱忙爬起身，握着舅父的双手，沙哑地哭道：“舅，使不得，会折煞娃的。”

观众中不少妇女，也抹眼擦泪，轻声哽咽。“筱爱，难得的好媳妇。梅卧床时，我隔三岔五地去看看。那病房，收拾得跟旅舍一样，一尘不染，夏天，没有蚊蝇，嗅不见一星儿异常气味。梅自病两年多，没受多少痛若，筱爱可足足受了两年多苦痛哩！″一位80高龄的老太，抹着泪儿说。

礼宾宣布："女儿家搭彩。"

三个女儿，三个女婿，重孝上前，拜罢灵牌，转身对礼宾说："我们给二弟，二弟媳搭彩，他俩为我娘尽了孝，替我们行了孝，我们感谢他俩！"

人群中又一阵嗡嗡的小声议论。

路祭结束，礼宾宣布起主(灵牌)送葬，大声叫道:抱主的上来抱主！未见上来人。礼宾问："晓礼，老大呢？你哥呢？喊来抱主？"晓礼抱着母亲的遗像，前瞻后顾，无以回答。礼宾叫道："问问老大媳妇，老大在哪儿？"稍许，女孝子队伍里有人回道："老大媳妇也不在这里。"一位驼背的瘦小老头，蹭到礼宾跟前，俯耳几句。礼宾急道："太不理智，热丧在地，是斗气的时候！没人抱主，没人坠灵，亡灵咋往坟上送？”

大家都傻眼了，乐人停止了奏乐。场子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一个声音高声叫道:“都是他舅惹的祸，胡搭彩；三个女儿，也没轻没重，跟样学样，乱来。乱子闯大了，看他们咋收场！”

另一个声音说:″老大家两口，都是细货人，脏腑软，嗅不得怪气味，见不得脏兮兮，两年多没敢跨进老娘屋。这会儿说不定耐不住了，躲什么地方换新鲜空气去了呢。”

“打发人去他家找找。″礼宾说。老大十多年前就分房另居了。

一个长腿的自告奋勇，回来说："门闩着，喊不开。"礼宾把话筒向灵桌上一拍："这咋办？！"

当舅的真是个做舅的，从人群中站出:”我董下的我擦！晓礼把你妈的遗像让你大姐抱上，你上前抱主；筱爱坠灵。”上前一揖，″先生，乡党们，请起主；先送我姐入土，大外甥那儿我去赔礼。″

“照梅叔说的办，”执事长海洋走过来，“这个场合，老外家最有发言权。老大劳碌了好几天，加上失怙之痛，可能身体出了状况，不必等啦···”“那也得招呼一声嘛。”“不掰扯啦，赶紧起灵，亡人盼土呢。”海洋对礼宾拱拱手说。

梅老太总算平安入土了，舅舅去没去给大外甥赔礼，有好事者，虽然潜心孤意做了明查暗访，终无果而罢。对舅舅公开越过老大两囗，专给老小两囗搭彩，很长时间来，一直是截然的两种观点，一种以为是毁坏民俗规则；一种认为极符合搭彩的初衷，奖励孝贤，有利孝道的推行，纠正了民俗礼仪中的庸俗之风气。

君子之见呢？

老朽八十岁了，头遭遇搭彩搭出乱子，掀起这么大的风波的事情。但坦白地说，我很赞同这位舅舅的作为和勇气；自己能不能做到，不敢断言。好在吾只一甥，且极孝顺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