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古代传说中的奇兽,退一步是狐,进一步是人,且是美人
豹子头编者按:近期一部电视连续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在网上点播得很火,里面的女主角就是九尾狐,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爱得死去活来的九尾狐的话题。
九尾狐其实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奇兽。它展开的语境囊括了常演常新的情色之梦,早在汉朝的石刻像及砖画中,留下了它张扬而华丽的仪态。尽管人们已经无法目睹九尾狐尾部的奇异构造,以及它类似于欧洲巴洛克时代贵妇鲸骨撑开的丝绸裙裾,从厅堂曳地而过,发出窸窣的情欲声响,但它一直在人们的想象域界执行着这一难以泯灭的出场步态,并由此打开了更多的思缕勾连,使得其活动的范围,扩展到了梦与现实的交错地带。退一步是狐,进一步是人,美人,并拥有水银般的遁匿技术。
这就是说,梦境的域界,随九尾狐对现实的频频造访而愈加拓展,当白日梦成为目睹者的现实时,激情为肉身的凸凹而跌宕,为肌肤的滑腻而销魂,区分是否真实,就辜负了九尾狐的莅临。
在古代造像里,常有九尾狐与白兔、蟾蜍、三足乌并列于西王母座旁,以示祯祥。九尾狐象征子孙繁息,也是大禹娶了涂山氏之女的遗意,暗示涂山氏之女就是一只九尾狐,这本是褒义。认真点说,九尾狐最初的指向并不是涂山女,而是亦人亦神的大禹,暗示了性的饥渴和性力的汹涌澎湃。九尾狐虽是瑞兆,但后世反其意,以“食阳”的九尾狐为妖,这是如何异化的呢?六朝时李逻注《千字文》“周伐殷汤”,就说妲己为九尾狐,明人小说《封神榜》则更发挥其说,因而成为妖媚工谗的女子詈称。《山海经·南山经》说:“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郭璞注:“即九尾狐。”
汉代赵晔《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指出:“禹三十未娶,恐时之暮,失其制度,乃辞云:‘吾娶也,必有应矣。’乃有九尾白狐,造于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者之证也。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龙龙。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明矣哉!’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女娇”乃是“女妖”也,仅是美丽之义。此九尾白狐,即是郭注所谓的“太平则出而为瑞”的青丘国之九尾狐。“食人”之传渐隐,“为瑞”之说终张。神话传说的演变由野而文,此亦可以窥豹一斑。
其实,无论是狐狸,还是九尾狐,其生殖能力并不强,为何非要以“九尾”来昭示强大的力比多呢?这个现象,应该是上古时期狐图腾部落的杰作。
18世纪法国研究妖怪的学者毕福恩伯爵曾给妖怪下过定义,指出妖怪的标志,一是身体出现了过剩部分,例如四角牛;二是身形有欠缺部分,如一足鸟;三是身体各部位颠倒错乱,如眼睛长在腋下的羊。凡是与内部世界居民持不同的形态者,均为异类,均为妖怪。以此为参照系,青丘之狐多出八根尾巴,其为妖怪无疑。九尾狐常常打扮成厚黑的美女,例如著名的妲己、褒姒。殷纣王被迷惑、周幽王也被迷惑得神魂颠倒,弄得身死国亡。
但这个例证并不能说明是九尾狐的本性使然。因为狐狸总是受天命驱使的,也就是说,它们是受命于某种天启,采用媚术的技巧使暴君出现成瘾症状,溺身于淫乱的统治者脱阳,从而迅速瓦解暴政。御女是权力的一个手段,但却成全了天道的御用之途,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九尾狐完成了天启,但自己落得个好淫的恶谥,这个污点,是应该由道统来承担的。但人民不会去诘问天启,只会嫉妒于这种来自于肉身的奇技淫巧,如何具有酥软权力和刀锋的秘密?这个疑团人民是无法自我澄清的,他们在帷幄床塌的苦心,并不能换来动摇江山的伟业,至多能使一根尘柄发木。于是只好嫉妒,就像我们身边的尤物,总没有什么好名声。
不仅如此,这妖狐竟然东渡扶桑,变成鸟羽天皇的宠姬玉藻前。现在可以度额定,唐朝的狐妖,因为唐朝文化东渡,狐仙才去了日本。据《日本妖怪志》记载,大臣们请安倍晴明暗中对她进行了占卜,玉藻前的真面目终于曝光,原来是一只来自中国皇权床塌的九尾妖狐,于是她便逃离京城,躲避到远方。御体康复的天皇恼羞成怒,发出追杀令。上总介和三浦介奉命行事,终于结束了玉藻的性命(另有一说是安倍晴明将之收伏)。
但妖狐的野心和执念仍以“杀生石”(据说会喷出毒液,攻击鸟类及昆虫,令动物无法近身)的形态保留在那须野,时时刻刻等着下一个报复的机会到来。每当我们接触东瀛艺术时,总感到其中有一种诡异的氛围,越是优秀的东瀛艺术,好像就越是具备这种妖氛。如今在日本,连设计成杀生石的九尾狐的盒饭也非常畅销,据说买便当的人也喜欢被皇帝宠爱的九尾狐,从中可以看到中国和日本在感觉、审美意识的极大不同。
显然,这些九尾狐正是青丘妖狐的嫡传,其外形特征和蛊惑本性没有丝毫变化。当然,也有一种九尾狐,演化到了后代,竟成为太平盛世的吉祥物,成为稀世珍兽。这与汉代发展起来的祥瑞思想有关!好在文化为九尾狐开启了一条生路,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它们在中国伦理中的命运,甚至进一步恶化了它们的处境。
《魏书·志第十八·灵征八下》当中记载道,在各地现身的异兽里,狐狸占据了很大篇幅,这是某种瑞祥的征象么?似乎有些让人不解。在白狐、黑狐、五色狗的交错身影里,仅从“肃宗正光二年三月”开始,计有:“南青州献白狐二;三年六月,平阳郡献白狐;八月,光州献九尾狐;四年五月,平阳郡献白狐;孝静天平四年四月,西兗州献白狐;七月,光州献九尾狐”等等记载。到了元象元年四月以后,九尾狐好似集体行动一样,突然密集地从人们的视线里穿行:“光州献九尾狐;二年二月,光州献九尾狐;兴和三年五月,司州献九尾狐。”
这么多“献宝”的案例,动机不外乎是以此来佐证皇恩浩荡并获得宫廷的赏赐,九尾狐不幸再一次成为了体制的晴雨表。对此,还是北周皇帝睿智一些。《北史·周本纪下第十》记载道:甲子,郑州献九尾狐,皮肉销尽,骨体犹具。帝曰:“瑞应之来,必昭有德。若使五品时序,州海和平,家识孝慈,乃能致此。今无其时,恐非实录。”乃令焚之。
按照正史的深意,这一个案进一步反映了皇帝的实事求是作风。只是,焚烧之后的九尾狐,尸骨不存,但媚术已然深入人心了,因为“秉笔直书”的史官,这一条记载必然令龙颜大悦。看来,即使仙道、床塌秘术,也没能逃脱宫廷的密切关注啊。
我想,九尾狐的名声之所以出现道德背反,还是缘自它过于漂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固然不是漂亮外貌的罪过,但引导漂亮走向的内在媚术,即使在幻影中也在不懈工作。这种媚术可以脱离皮囊的束缚,像风一样刺肌砭髓,令人中谶。想想我们见到一个尤物后的感觉吧,她(他)一直活在你的骨头里,其状庶几近之。
据说,九尾狐出没时有一个特征,就是会发出沙沙沙之声,像是鸡毛撢子擦过紫檀木桌面的声音。因为狐狸练成人形,而最难修炼的,就是狐狸尾巴!尾巴有九条,既显示了它狐媚的深厚功底,又暗示了它向人类借助阳气时的困难,因为尾巴的繁复很容易使其露出马脚。因此,其尾巴的构造恰恰符合古文化的辨证法:能力越高,麻烦就越多。
有学者渴望它的现实化,考证指出:九尾狐可能是赤狐中的华南亚种,因为此狐的尾巴蓬大如九尾,因为可以参照大灵猫的异名——九节狸、小熊猫的异名——九节狼来印证,故而九尾狐可能是九节尾狐的省写。这种考证在湿气弥漫的狐狸之路上是毫无必要的,近似用水平仪去校正“大漠孤烟直”的真伪。
九尾狐在仙界是极稀罕的种族,很少过群居生活,喜好隐蔽于山谷,一般分散在仙界各层,许多人终其一生甚至连妖狐的面也未曾见着。盛传妖狐具绝世之容姿,盖世之智能,而妖狐的皮毛更是珍品中的极品,其中享誉最高的又属九尾狐狸。只出没于高山严寒地带,一般小妖狐诞下一百年后既可化为人形,无一不是绝貌倾城。九尾狐的皮毛为淡若无色的淡白,眼瞳为血的深红,但谁没见过银白色的九尾狐,那如月华般清濯明净的银色,皎洁出尘,这种皮毛,只能是贵妇脖子上的银狐围巾。
一般来说,世人所受到的滋扰多为鬼怪作崇,而不是仙界的高手,一般时运低的人都容易受到影响,对付此种灵界的入侵,一般人不知怎去对付。照传统说法,会出没于一般人家庭,而不隐居于荒野的狐仙,多练的不是正道,所以家中成员会健康变差,运势转噩,而且多有奇怪的疾病发生。
狐仙其实平日是附着在物体上的,而不是以狐狸或是人类的形象出现。所以有时,我们会发现盆栽,或是庭园树木的干节,或是墙壁天花板潮湿发霉图案,或是大理石面的纹路条理,很像狐狸的面孔。而且当你刻意将树木上类似狐狸的部分去除,或是将墙上天花板上的脸孔洗去,它会又长出来,而且会比前一次清晰。这就表示它看上了你,要住在你家,并且要采取你住所的气运,吸收你家庭成员的生气。
九尾狐的影响还有一个明显的证据,就是家里会变得异常潮湿,常有漏水、发霉、闷热的感觉,这是狐仙所行之处,要行云起雾的征兆,它们一直是湿润的携带者和雾气的驾御者,将来自于地下丰沛的大气彰显于日光,从而完成一次例行的交媾。这就是说,如果你偶然见到狐相在墙壁的影相,或是在晚上,在黑暗的角落,看到九尾狐的身影盘桓于地,最好视而不见,否则它会夺去你的一魂三魄,让你永远神智不清,混混噩噩。
狐仙是狐狸经由修炼而来,所以可以自由选择变人变狐,而且拥有控制空间的超能力。这就是说,狐仙是由动物进化为人类的物种,汉文化赋予了它高于动物、高于人本身的诸多品性。像狐仙这一类的妖物,是绝对不会存在于西语世界的。九尾狐不是神,只是妖,作为对神界和人界的反叛,它并不是永远的失败者,因为仙界也是可以安身立足的。因此,它和人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与神的关系,却是势如水火。“昂藏愿拜重瞳象,谄媚宁容九尾狐”,人到了这个份上,说明人还是最后的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