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明前佳肴|原乡
(马兰年,原为野生之物,如今可以种植,不过,乡下人家所谓种植,与大棚完全不一样,就是从田埂上挖几棵带根的马兰回来,扔在地里,一段时间后,它便蔓延出一方来,不用施肥,不用打药,不用任何照料,只要阳光雨露。其实跟野生的一样。)
马兰不仅具极高的药用价值,在我的故乡苏南地区,它最初也是清明前的佳肴。
记忆之中,每年春节过后,东风掠过,地气渐暖,尤其一场春雨之后,原本委顿的植物,渐渐复苏挺拔起来。
马兰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冬天特别冷,地也没如今那么肥,故每年冬天,马兰也与其他绿色植物一样,大多枯萎变黄,精华入地,收缩于根茎之中。
偶尔在背风朝阳的田埂犄角处,也会有几簇依旧顽强绿着的马兰,但这绿,也甚是稀罕,也透着乏力,透着干涩。
但马兰却也是最早感受地气变暖的植物,是春的信使。
春天一到,哪怕原来如此委顿的绿,一夜之间,这绿已透着鲜亮活力,而原本枯萎变黄的干茎上,也迅速长出新的绿叶,那么生机勃勃,昂首向上。
每到这个时候,妇女和孩童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到地头摘马兰。
过去马兰极多,大人小孩挎着竹篮,在田埂边上,见到一簇簇的马兰,就用镰刀连根带泥割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也不讲究是不是挑些大的割,留些小的,以待来年。
其实马兰这种野草,只要稍微留些根茎在地里,割掉一茬,一场雨水之后,照样能有新绿钻出地面。
这也是马兰过去生生不息的原因。
蓬蓬松松连根带泥夹着草的一竹篮马兰,到家之后,倒在地上,女人们就开始摘,或用剪刀,或用指甲,把泥、根、枝蔓和老叶子摘掉,只留下嫩叶和芯。
一场功夫下来,一竹篮马兰,最后摘得的净菜,其实没多少。
过去农村用化肥不像今天那么多,田埂边的马兰,一般长的都不大,大多趴在地上,不像今天田埂边的马兰,大多叶肥个大的,那是土地发生了质变,用化肥太多了。
那个时候,有些地方会有叶肥个大的马兰,这样的马兰常常长在河边的杆棵(高杆茅草,杆可以用来当柴烧,也可以用来搭篱笆或做黄瓜架)埂上,平常被杆棵挡着,既不会被人畜践踏,也少经风霜,所以往往长的很大,很受欢迎。
马兰有很多种做法,凉拌清炒的,各有所爱。
现在北京的饭店里,淮扬风味或是杭帮,或是新派上海菜里,都有马兰头炒香干一例,把马兰切碎拌香干,其实是大俗菜,吃起来实在无趣无味,断然败坏了明前一宝的好名声。
(流行的香干马兰,看着精致,实在是大俗菜,是对吃货的羞辱)
我是极好马兰这一口的,但我在这些饭店吃饭,向来不愿意点这道菜,即此原因。
我吃马兰,有两种吃法,皆极其简单:
一种是凉拌。把马兰洗净之后,开水一焯,控掉水,些许加些盐、麻油,即可食用。
一种是清炒。把马兰洗净之后,稍微加些油盐,清炒至色变起锅,即可。
此两种做法,一个关键,是马兰要整棵的,切忌切碎。
虽然这两种做法的马兰,味道有些生涩微苦,却是地道的马兰味,也是春的味道,也是故乡的味道。
不知道那一年起,反正是很多年前了,我春节回家,突然发现,春节竟然能吃到新鲜的马兰了!
家里竟然开始种马兰了!
要知道,马兰以前是天生植物啊。
那有什么的,田埂上挖些马兰根,像种菜一样,把根埋好,盖上稻草,就长起来了。
弟弟这样告诉我,就那么简单。
后来,清明前后,弟弟也经常托来北京出差的朋友,给我捎些自己种的马兰来,以饱我口福。
如今春节回去,村里很多人家种了些马兰荠菜的。
种植的马兰,比野生的鲜嫩肥大许多,不过,少了些苦涩味。
过去中医养生讲,性寒苦涩,清热解毒,不知如今这效用是否还有?
不过,原有的功效是否存在姑且不说,但马兰却成了反季节食品中的上品。我家的马兰,什么肥料都不用施,什么农药都不用打,长得特别的好,当然好吃了。
过去清明之后,马兰会开花老去,人们也就不再食用,
如今一方面能够人工种植了,另一方面保鲜技术过关了,人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马兰了,不过,却不知是否真的是福气?
没有了季节的期待,原来的生活也愈发遥远,马兰也就只是一种蔬菜而已了。过去味道虽已不再,但儿时故乡的记忆,却愈发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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