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豆腐花|饭醉党
(豆腐花,我最近一次吃到的带有真正豆腐花味道的豆腐花,是在2016年的宁波海宁一个宾馆里。每天早上,我都是连吃三碗。关于豆腐花,2013年新浪微博上关于咸甜辣有过激烈的争论,各路都有拥趸。我从来不参与争论,我只是写了篇小文章,回忆了我对豆腐花的记忆。不过,如今北京街边,你别再想吃到一碗豆腐脑,无论它多难吃不受待见。北京街边的豆腐脑也被拆迁了。图片来自网络)
突然间,发现豆腐花成了微博热词。
我有些不解。
我今天早上(原文写于2013年5月)还在楼下的路边早餐摊花一块钱吃了一碗豆腐花,不,是豆腐脑。
豆腐花才是我江南故乡的称呼,把北京路边摊上的豆腐脑错认为豆腐花,那是辱没了儿时的美味。
虽然我经常会光临北京路边早餐摊,要碗豆腐脑,但这豆腐脑的味道,却没有豆腐味了,据说现在北派的豆腐脑都是用什么冲出来的,高产,自然味道差了不知几何,只能用浓汤咸汁,掩盖本味之不足。
别怪我埋汰北京的豆腐脑,那是因为儿时的味蕾记忆太重了,连浓汤重汁都无法夺其志。
记忆太深,是因为美味培养的味蕾,顽固地埋藏在舌尖上,心幽处,脑海里。林语堂说,这才是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最初缘起。
其实,我记忆中小时候吃豆腐花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虽是生在鱼米之乡,故乡的黄豆青豆至今都是上好品质,但在当年,却是吃不起啊。
我吃豆腐花最多的时候,是在冬天,尤其是临近年关的时候。
按照故乡旧俗,每年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浸泡黄豆,然后挑到做豆腐人家去磨豆腐,豆腐可是过年时的当家菜啊,要吃一个春节的。
磨豆腐用的是石磨,不是每个村都有的,我们村就有一副,是隔壁我堂爷爷家的,我爷爷的表兄家的。
那个时候,堂爷爷家每天都要排队,都是村里人赶着要磨豆腐准备过年。
在石磨转动的吱嘎声中,浸泡透了的黄豆变成了白乎乎的豆浆。
而同时,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灶台上的大铁锅开锅了。
把豆浆倒进大铁锅里,加水,开锅后,把豆浆舀进做豆腐用的纱布兜里。
通常,纱布兜系在一个十字木棍上,吊在一口洗干净的水缸上,豆浆入纱布兜是为过滤,纱布眼细小,豆浆水流淌不畅,通常要把纱布兜转圈拧把,收进,把兜里的浆水都挤压进水缸里。
此时水缸里的的浆水,便是豆浆了。
往水缸里的热豆浆中加石膏搅拌。这与北方不同,北方用的是卤水,南方讲究用石膏。石膏加多少,有讲究的,做豆腐师傅水平高低,主要靠石膏用量。
加进石膏后,用铜勺搅拌匀后,然后盖上锅盖。
渐渐地,豆浆在缸里成糊状了,这便是豆腐花。
我小时候爱吃豆腐花,却不像今天街面上吃豆腐花那么讲究。
豆腐花做好后,做豆腐的师傅就会拿把铜勺,给在场的每个人手中的小碗里,加一勺,见者有份。
通常早有人准备好了青蒜,剁成了碎末,每人用手拈一些青蒜末,加进豆腐花中,然后倒进酱油。
放糖?那是条件好的人家,比如当老师的,或者在城里当工人的人家,端回家,偷偷地放点糖,我们那时,哪里舍得加糖啊!
蒜末的青绿,豆腐花的白嫩,酱油的棕红,一清二白三红,虽然色泽鲜艳,层次依然分明。
但已经无暇欣赏了,赶紧用汤匙一搅拌,成了红白青混搭,然后用汤匙盛起一勺,送到嘴边,一边吹着气,一边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烫啊。虽然烫,但也不管不顾了,豆腐花不停地在舌尖打滚翻转,稍凉便吞咽下去。
几汤匙戳下,碗便见底了。
嘴馋的,眼巴巴望着还指望来第二碗,不过,一般没人会答应,做豆腐才是大事啊。
我小时候过年前常和弟弟跑堂爷爷家,一吃过晚饭便泡他们家,或磨豆腐时帮着加豆,或帮着在灶膛烧火当下手,其实只是为了骗一碗热气腾腾的新鲜美味豆腐花,或者一块新豆腐。
那个时候,每晚上睡觉前吃碗豆腐花,神仙般的生活啊。
不过,这美妙的夜晚,一年中也就年三十前几天而已。
平常家里偶尔也会“撩豆腐”,用存储的黄豆换块豆腐回家做菜,却很少见人换豆腐花吃的。
乡下人哪舍得换豆腐花吃啊,那纯粹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人,或者是吃公粮的人。
我少年时生活在乡下,离前黄镇大约6华里,所以,镇里的豆腐花早点,是到了上中学帮父亲看管芹菜摊时,才偶尔吃到。
那个时候,街上买的豆腐花,通常装在木桶里,买一碗盛一碗,里边除了酱油,还有晒干的糠虾(可不是海虾米),没有青蒜的时候,比如这个季节,放些切碎的韭菜末,再早一些,是放切碎的胡葱末。
不过,至今我仍不喜在豆腐花中加虾皮。
不过,即便这样,父亲也很少给我买豆腐花吃,用他老人家的话说,都是馋咀吃的,中看不中饱。
所以,父亲宁肯给我买碗面条,或者两个肉馅馒头,或者一根油条(油炸灰)。
在北京吃路边摊的豆腐脑多了,舌头渐渐也木讷了。
故乡的豆腐花,我几乎吃不到了。2009年前黄中学70年校庆,我和同学从北京赶回常州,一早下火车,同学带我去常州一家有名的小吃店吃豆腐花,但已不是我渴望吃到的了。
机械化规模化作业的时代,味道都是一个模子刻出的了。
今晚,我好想念那一清二白三红,夹杂着着淡淡蒜香味豆味和酱油味的豆腐花啊。
那才是童年的味道,过去的味道。
关于老朱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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