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将尽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白天下过雨,湖边没有落日余晖。气温低了几度,更有秋天的感觉。
这是我傍晚散步的地方,每天来每天看,风雨无阻,从不厌倦。有时是我一个人,有时牵着橘子。
邻居大姐见了,问我,上哪儿去,我说湖边。她说,那么荒僻,你不怕吗?我说没什么可怕的。我想好了。秀色可餐的年龄,自己早就过了。身上无任何首饰,不需防范。再说,如果真有“歹人”,我会给他讲道理。我相信,他会被我说动。也就是说,即使遇到作恶的人,我也不把他当恶人对待,而是尊重和理解,那么恶人在那一瞬间会向善。笑。其实在我眼里,恶和善,是一念之间。人,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别,只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
其实有时,还是会被吓到的。在某一个时刻,一只叫不出名的大鸟突地高声鸣叫,从草丛里窜出来。那一刻,心慌得要命。确定是一只鸟后,才渐渐平复。有时候是被一群牛挡住,无路可走。我虽然出生长大在乡下,却一直怕牛。我对于牛的惧怕程度,奶奶活着时一直无法理解,她只能愁。自己的孙姑娘在乡下这个环境,怕农家离不开的耕牛,将来如何生活。
这群牛,并没有针对我,而是悠闲地吃草。旁边还有很宽的路,我完全可以旁若无牛地走过去。可我不敢。只能后退,和牛保持距离,等待救援。少有人走的路,还真来了一对夫妻。我说明原因,那个男人就说,我送你过去。
这些插曲,也或者意外,只是小概率。大多数时候,是没什么事情发生的。其实,我一个人还好,如果带着橘子,反而更担心些,怕遇到没有栓绳的大狗。万一它冲过来撕咬橘子,我却没有保护它的能力,任由它被咬断尾巴或者咬掉耳朵,那就惨了。所以,带着橘子的时候,我会听四方的动静,如果有狗吠声传来,就赶紧牵起橘子离开。橘子也听见了声音,以为是来了同伴,舍不得走。江湖风雨,橘子是理解不了的。
这处地方,远离住宅,但可看见烟火人家。远离马路,但可听见车轮滚滚。近处,秋虫唧唧 ,秋蝉吱吱。眼之所及,原野苍茫,草木荣枯。
时令已秋,白车轴还在开白粉色的小花,贴着地摇曳。艾蒿,长出七八公分高了。一年蓬,有些枯萎,有些还在开花。蛇床子花,老了蛮有意思,盘着,如奶奶的发髻。白茅和菖蒲,老了,跳着“广场舞”。一棵构树,上面爬着鹅绒藤,正开着球形的花。一层层,渐次开放。花不大,很好看,毛绒绒的。一只蓝黑色的蝴蝶在鹅绒藤里挣扎得厉害,我一看,它的翅膀断了一截。
它飞不动了,很急,很无助。我想帮它换一个位置,手还没有触到,它似乎已感觉到危险,扑腾得更厉害。我只得住手。其实,我是帮不了它的,只能默默走开。对于一只飞翔的昆虫,翅膀断了,是绝症。
傍晚的这一刻,面对纯粹的自然,是我最宝贵的休憩和反刍。我以观察,倾听,抚触,思考等方式贴近万物时,我的生命也会融进去。人的所作所为,融进一个大背景,是会举重若轻的。
长长久久的这样徘徊,这样伫足,我有很多变化,最显著的是比过去沉默。我发现,万物都有悲欢离合,它不说,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也不再诉说。相比于过往,我会少了很多辩解。话题,只是角度的不同,意思就会不同。多站在别人的角度看,就无话可说了。生活层面上的所谓冤言枉语,其实是没有公道可言的。
最好的面对外界的方式,是如植物一般默默承受。最好的面对自我的方式,是如植物一般深深孤独。
湖是环着的,可以站在不同的角度。而我,只爱站在这个角度。这是日落的方向,天上一个太阳,水里一个太阳。晚霞满天,映照着湖面,使湖水的颜色渐次不同。且还有一个原因,这个角度是故乡的方向。我的眼睛可以穿透距离,直抵村庄。也或者说,趟过这湖水,翻过那道梁,就到了故乡。其实,故乡的概念是一晃而过的,并没有深入地想,我只是欣赏眼前的风景。尽管这风景天天有,我还是觉得很难得。怎么难得,又说不清。
橘子也喜欢站在这个角度,它喜欢色彩。它趴在草地上,黑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那团红。我说,橘子,该回家了。看见我走了,它才缓缓起身,叹息一声,跟着我回家。
傍晚,长日将尽时刻,反而好像是人一天当中最享受的时光。是一个节点,一些琐碎的烦恼,可以留待明天。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可以躺下。夜幕即将降临,岁月的诗意感顿时登场,可以有让生活有很很多回味。
今天这个短文,起名“长日将尽”,源于我近日读的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的小说《长日将尽》。我是被这个书名打动而翻开这本书的。阅读的过程中,内容并没有十足地吸引我,但我一口气读完了,因为我很想知道作者起这个名字的意图。也或者说,文本的主旨和题目的内在联系。
故事讲的是一位英国豪门巨族达林顿府的管家史蒂文斯独自驾车旅行时的回忆录。书里没有说管家的年龄,但可以分析,大约六十五岁吧,对于人生,真的是“长日将近”了。在他旅行的六天时间里,他的回忆全是怎么样做一个伟大的管家,而他,也似乎做到了。他服务的是当时的英国名流,能决定大英帝国的大政方针和外交政策,是称得上辉煌显赫的。
可是,那又怎样!
在工作期间,他牺牲了爱情,牺牲了亲情,牺牲了友情,在这长日将尽时刻,他所有的回忆,全是管家的职责,尽管叙说的时候是一环套着一环,丰满而又风光,但是背后,却总有“一片虚空”般的“寒意”阵阵袭来。
他只是一架工作机器,他没有自我。也或者说,在工作层面,它是尽职尽责的。但在自我层面,他几乎蹉跎了一辈子。他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一种公共话题,公共事业,但说起家庭,说起爱人,说起自己来,却什么也没有。
当然,作者并未为这种人生的遗憾做过多探讨,因为无从探讨,人生本就是遗憾连连。人生,其实只能妥协,只能和解,只能自我解释并自圆其说,为获得心灵的慰藉和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也或者,这个心路历程,本身即自我显现。
如同我每天的这个散步时刻,在走,在看,在思考,在协调身心,在整合过往。
长日将近。多么好的一个书名。这篇短文,正好写日暮之景,也就毫无犹豫地借用了。
文章的末尾,发一则启事,是我想了很久的个人规划。朋友们,有资源的,有需求的,愿意帮忙的,请联系我,谢谢。
心然约稿:陈艳萍,笔名心然,现居武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自由写作者,出版了散文集《故乡的女儿》,有个人自媒体公众号《心然的原香》。
《故乡的女儿》是一本散文集,全书分六个篇章:《日暮乡关何处是》、《拂水飘绵送行色》、《田园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觉滋味长》、《一片冰心在玉壶》、《月挂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谈家常式的行文风格,说故乡的风俗、风景、风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实也没有分开,每一篇描写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写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须的,旋流在我的每一个文字里。
谁不念儿时?谁不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