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想起李旺镇的玉米


电脑里一个文件夹突然蹦出来:李旺。

李旺在宁夏海原县,是那年我调到日报社后去所谓一线采访体验的回族镇子。报社给我分配的任务是采访镇子派出所的教导员吧,以前是所长。是位被国家最高领导人接见过的劳模。时间大概是十月底。


到了李旺镇派出所本来是想住在所里的。可派出所的干警说,这里十月底已经很冷了,派出所的小楼看着好,根本没暖气。唯一的一个电加热器也是大家抢来抢去的,没我睡的地方。就给安排到了李旺宾馆。镇子上唯一的豪华宾馆。其实是老乡自己盖的三层楼房。住进去后依然是没暖气,床上是电褥子。屋子里放着几个开水瓶。就这么睡着,翻来滚去,热了关上电褥子,冷了就开开。白天没事也在床上坐着。屋里冷。水也不能多喝,厕所在一楼,蹲厕的简易那种,只有一个蹲位,也没灯。晚上上厕所,我把手机打开,照着楼梯,每次去厕所,都要做很长时间思想斗争。

采访其实很简单,因为被采访对象,就叫龚劳模吧,是个很直率的也非常传奇的警察。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他被认定为去世后都快开追悼会了,人居然又从太平间活着回来了。

老龚脸因为严重的肝病黑黑的,每天忙忙的,虽说是个汉族警察,可是在当地还是颇有些威信的。我们吃饭就是在这个宾馆一楼,一碗羊肉,米饭,吃着饭,就有人找着他诉说这个那个的。记得那天有一个施工队的经理带着一个回族妇女和两个娃进了饭馆,经理愁的,说是这个女人非说施工队的车撞了她,天天跟着他要赔偿。他对老龚说,现在他天天管这女子和娃的吃喝,可是女子要价太高,他们公家单位没法弄。后来这事不知咋解决的,因为涉及民族的事,我也没多问。

再后来,那天老龚说你给我帮个忙吧。就带我去了不远的一个村里。一个普通的回族家庭。

进了院子,一个病怏怏的小伙子和家人迎上来。老龚说这娃得了尿毒症,透析把家里弄的困难的很,家里父母年事已高,又没什么劳动力,地也种不了,想让我通过媒体呼吁下。看能不能解决点实际困难。这样的事其实我遇上不止一回两回了,有时候很奇怪,为啥这尿毒症农村都的人很多。类似的报道也写了好多了。也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已经来了,就拿出本子开始采访。采访完,给小伙子拿了200块钱。老龚看我拿了钱,也从兜里掏了200块钱,看着老龚拿钱,我有点后悔,他其实每个月没多少工资。早知还不如不让他看见。没办法,也只好如此了。报道后来也发出去了,但是这样的事太多,捐的钱也寥寥无几。

其实在派出所呆着事也不多,就听老龚讲破案的故事,感觉好多就能写成小说。老龚说,他们现在办的案子很多都是老乡“打锤”的案,这里民风强悍,兄弟、邻里之间经常会因为一些琐事打架,他们就得赶紧去处理。有时候会突然见不到老龚他们,问起才知道是接案子就匆匆走了。我就会懊恼,这家伙咋不叫我。

那天老龚他们一早就办案去了。就剩了我一个人。就信步出了宾馆。到菜市场转转,也没什么东西可拍。看到宾馆对面院里黄黄的什么,就走过去,是一堆堆的玉米。黄橙橙的。在阳光下很惹眼。看着玉米,也没想什么,就那么看着,天蓝蓝的,周围的世界没了声音,就突然有些晕眩了。李旺的玉米,在农家的小院里,散发出安静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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