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我们设立了西藏察隅边防第一哨:察隅沙玛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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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树仁  男,现年90有余,山东平度人。1950年进军西藏老兵,先后参加昌都战役、西藏平叛、中印自卫反击战,在驻藏部队36年,正团离休,现居四川成都。

西藏察隅边防第一哨

参加西藏察隅沙玛哨所设立和首批值守亲历记

王树仁

1951年5月23日,西藏和平解放协议签订。依据协议规定,人民解放军奉命进驻西藏各边防要地,从云南方向进藏的14军126团承担进驻察隅地区任务(附注)。察隅位于西藏东南部,与印度和缅甸有绵延几百公里的边防线。

王树仁当年的军装照

1951年8月下旬,126团一部从梅里雪山西面的察瓦龙向察隅进发。进军路上崇山峻岭,5000米以上的大雪山就有四座,气候恶劣,再加头年察隅一带发生大地震,山道和木桥毁坏殆尽,行进异常艰难。团长高建兴率先遣队克服重重困难,先期到达察隅,后续部队边架桥修路边跟进。先遣队向前突击时,团长致电后续部队要求向前加派力量,我还带一个战斗小组护送政治干部申竹林赶上去。

年底,1营营长卫进才带领2连1排和3连一个排前往中印边境方向沙玛建立边防哨所。之前,团长率进入察隅部队连以上单位各一名主官到沙玛一带进行了勘察,确定抵近到印度实际控制区建立边防哨所。

沙玛村南前方约3公里有一条小河,河对岸是印度非法控制的瓦弄。瓦弄在中印边境传统习惯线中方一侧,历来属于中国察隅。中国抗日战争后期,英国政府派英印军队越过中印边境传统习惯线,非法进入了瓦弄。印度独立后,其军队又继续非法留驻。据当地少数民族群众反映,印军留驻瓦弄后,还派人员深入到下察隅至波萝一带活动,随着我们126团向前开进,那些人员才撤走。人民解放军进驻察隅,设立边防哨所,改变了中国在这里有边无防的历史,阻止了印度向察隅方向深处进一步侵占的企图。

部队达到沙玛村第二天一早,2连1排来到小河边设立岗哨。工兵班副班长李德文带两名战士站第一班岗,他们三人气宇轩昂的站立在哨位上,那一幕庄严而圣神。与此同时,3连的那个排在隐蔽处警戒,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此时,小河两岸静静的。河对岸上方缓坡高处小道旁有抱枪印军士兵伸头朝我方观望。稍后,我方部分人员在小河后方一公里左右的一块地盘上平整土地,开始修建哨所。

哨所修建地旁边是乱石滩,正好就地取材。官兵们用石头磊砌地堡、碉堡和营房墙体,并在墙体中灌注粘土浆。石头建筑物十分坚硬,既住人,也可当工事。经过连续施工,先后建起了两个地堡、一个碉堡、一座平房院子,制作和安装了一个高高的旗杆。

一天早晨,伴随着初升的太阳,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高高飘扬在沙玛边防哨所的上空。

中印边境方向沙玛哨所建立的同时,1营1连连长康虎振又指挥一个排,在竹瓦根以南中缅边境方向建立起警戒哨,以防逃入缅甸的国民党军残部向察隅方向偷袭。

沙玛哨所建好后,2连副连长薛吉堂带1排留驻下来,正式担负执勤任务,其他人员跟随营长归建。

2连1排有三个步兵班,还有工兵班、小炮班、机枪班,共六个班,编制较大。有几个老兵笑称排长胡炳保是“小连长”,他也牛气,说叫什么“长”都行,别忘了我还是你们的兄长!公也好,私也好,反正都是你们的“长”,把岗给我站好了!

察隅处在喜马拉雅山南坡,海拔较低,但雪山阻隔,交通不便,后勤供应困难。哨所官兵食物单一,整个冬天基本上都吃雪封山前从云南抢运来的红大米、鸡蛋黄罐头,没有新鲜蔬菜吃,缺乏维生素,许多人开始患病。后来向当地村民购买了一些元根、南瓜充当蔬菜,情况稍好一些。

春回大地,哨所右侧山上的香椿树开始发芽,随着季节的到来,蕨菜、野韭菜和野四季豆等陆续生长出来,大家都去采摘,交到厨房做菜,缺少蔬菜的情况大有好转。南方人还去挖野生鱼腥草凉拌着吃。四川人最爱吃鱼腥草,还叫它什么“折耳根”、“猪屁股”,北方人对它的味道不习惯,说有股腥味,就去捉蚂蚱、螳螂烧着蘸盐吃。南北方战友各自寻找喜欢的东西,同时还相互调侃,玩笑对方什么东西都吃!

哨所前方到小河边是一片开阔地,上面长了许多野草莓。野草莓酸甜可口,大家纷纷采摘来吃,大饱了口福,同时也给身体补充了一些维生素。开春后,全排人员在开阔地上轮换着开起了荒,当年就开拓出300多亩土地,点上了小白菜、山东大白菜和黄豆等。

我是小炮班战士,与战友们一起打石头、磊石墙、剖木板、架房梁、树旗杆,参加了哨所修建的全过程。开荒时,我被大马蜂蜇了头,头肿的老大,也没有专门治疗蜇伤的药,卫生员黄忠有只能用碘酒帮我擦擦,再就是热水把红盐化了用毛巾为我外敷,有些日子才好。那段时间,大家给了我很多关照,战友杨达主动帮我承担了开荒任务,他是四川人,让我帮着写家信,就骄傲地介绍起家乡来,说他们家乡简阳离省城成都很近,一条大江穿县而过,两岸“猪屁股”长得那叫一个肥,还劝我这个北方人一定要学吃“ 猪屁股”,说它不光是菜还是药,可以“打毒”,能帮我消马蜂蜇伤肿大的头,随后我慢慢学会了吃鱼腥草。

察隅是少数民族聚集区,以藏族为主,还有门巴族、珞巴族和僜人。沙玛村里大多是藏族,周围山上居住的是僜人。1排进入哨所后,一方面执行勤务任务,一方面在周围开展群众工作。

126团从云南进藏时,还配属了一个军人组成的民族工作队,专门负责做群众工作。民族工作队是个连级单位,成员大多是从边纵游击队抽调来的纳西族干部,他们都会汉话、藏话,既做群众工作,又当翻译。1951年又补充了杨有才,吴显奎等一批会汉话的藏族战士。部队进入察隅驻防后,民族工作队队员分散到各处开展群众工作,沙玛哨所常驻队员是吴显奎,有时队长、指导员或其他队员也临时下来,他们白天到周围村寨走村串户,晚上住在哨所上,需要人手,哨所就视不同任务派出相应数量的人员配合。吴显奎在走访过程中,还学会了僜人话,极大地方便了工作,之前与僜人沟通要先请会僜人话的藏族把僜人话翻译成藏话,吴显奎再翻译成汉话。

沙玛河谷地带海拔只有1000米上下,气候温和湿润,十分适合农作物生长。每年,藏族和僜人群众播种的玉米快成熟时,他们的烦恼也来了,成群的猴子不待玉米完全成熟,就学着人的样子,把玉米提前板下来,坡上满树挂着,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时不时,狗熊也下山凑热闹扳玉米,前面扳,后面掉,把玉米地糟蹋的一塌糊涂。即将成熟的玉米不能收获,群众很是心痛。得知情况,哨所就派出几名战士协助吴显奎想办法解决。让群众扎起草人,敲响铜盆,战士们时不时的巡逻驱吓,顽皮的猴子和憨态的狗熊也收敛起来,情况大有改变。

一次,沙玛村民围猎一头凶狠的大野猪。野猪异常凶悍,眼看要伤人,吴显奎刚好碰见,急忙跑上前去,把野猪引向自己,然后又跑向一颗大树,灵巧的爬上去,反手用手枪从上向下近距离地将野猪打伤,群众接着用棍棒和砍刀将其毙命。事后,村长非要按当地习俗,把野猪分一半给哨所,说这是他们的规矩,见者有份,解放军的人不顾危险参加围猎,必须分一半,并且带人把半头野猪抬到了哨所。吴显奎怎么解释村长都不听,为尊重当地群众的习俗,只好收下了那半头野猪。

民族工作队队员走村串户开展工作时,卫生员黄忠有常被派去跟随,有时团部的医务人员来哨所巡诊也一同前往,他们为少数民族群众送医送药,深受欢迎。

1952年上半年,团通信排架通了团部到哨所的专用电话线。电话线分两段维护,哨所到松古村一段由我们1排负责,过察隅河到团部由通信排负责,排里确定我和严永富担任巡线员。我俩除担负执勤和开荒生产任务外,再就是不定期巡查维护电话线路。一天,哨所通往团部的电话中断,我和严永富前去检查。我俩顺着电话线查到沙玛村和松古村中间地带,发现了电话线断头,不远处一群顽皮的赤脚小孩正在拉扯一节电话线玩耍。电话线是银色明线,沿树挂着,小孩不知是何物,出于好奇,用树枝做钩拉扯下来。我和严永富把这群小孩带到沙玛村村长家里,正好吴显奎也在村子里,请他们对其教育。

村长在村里威望级高,小孩们都挺敬畏他的。原想村长会进行一番说教,没想到他用略带吓唬的口气对小孩说解放军是菩萨派来的神兵,千万不要动他们的东西。我和严永富也没啃声,就配合起村长,让小孩一起作实验,再吓唬吓唬他们。一个人把携带的备用电话线一头接到电话机上,然后转动电话机上的手摇把,一个人让小孩们用手或脚去接触电话线的另一头,结果一个个被电,慌忙闪开,吓得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我俩。察隅闭塞,小孩们从来没有接触电话,都相信了村长的话,再也没有发生小孩“破坏”电话线的情况。以后,我和严永富又碰见这群小孩时,他们老远就恭敬的站在一边,搞得我俩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又不好说什么,便回以微笑。

不知不觉中,哨所与周边少数民族群众建立了亲密的军民鱼水关系。群众有困难部队帮助,部队有事群众相助,共同保卫和建设起边疆来。

沙玛村南出来,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从哨所经过,通向河边。河中清澈的溪水缓缓地流着,中间有几块石头,供人们踩着过河,河那边小道继续向前延伸出去。沙玛有些村民的土地在河对岸印军控制的地界上,或许是理屈,印军没有阻拦村民过线去那边耕种自家的土地。

哨所白天在河边设立岗哨,大家轮换着去站岗,与过往少数民族群众亲切的打着招呼。

不知何时,哨所养了一支猫。这支猫每天都要爬上碉堡,趴在高处,与岗楼上的战士相伴,时不时又跟在人身后转悠,它给全排人员带来了许多乐趣。

随后的日子,全排默默地驻守在哨所。连里副连长、副指导员轮流下来驻点,团、营首长偶尔也下来检查和指导工作。

1953年初春, 我们2连1排奉命换防归建,3连1排前来接防。

我们排回到察隅归建后,受到隆重表彰,部分人员立功,我本人荣立了“中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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