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作家‖【家乡的小河】◆姚英贵
作者简介
家乡的小河
我的家乡,是黄山黟县境内一个依山畔水的小山村,霁源河沿村北而过,汇入漳水向远伸延,去寻找它理想的归宿。站在高处眺望,碧野就像一块硕大的翡翠,小河就似一条白玉嵌在其中,小桥、流水、人家,家乡就是一幅绝佳的水墨丹青。美若天仙的霁源河,是我的母亲河,我是吮吸她甘甜的乳汁长大的,有苦涩,也有欢乐。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春天的到来,家乡的小河唤发出勃勃生机。风姑娘哼着小曲,吹拂着清澈的河水,层层粼浪随风而起,伴随着潺潺流水声,浪花跳起了优美的舞姿。小河更成了鸭群的大舞台,一会潜入水底,一会浮出水面,你追我撵,相互嬉戏,而后随波逐流,更换下一个场景继续它们的表演。
“几只早鹰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春天的堤坝上,青青的草丛中夹杂着各色的野花,招蜂引蝶,翠绿的柳梢小鸟歌声婉转,与哗哗的水流演奏成一首悦耳动听的交响乐。孩童时,堤坝上最诱惑我的是野刺莓,鲜红的野刺莓虽只比玉米粒大一点,但其味甘甜,听大人们说是莓类中最好吃的。也不怕小手被刺痛,我把它摘下来,用线穿成长长的一串,像色彩鲜艳的红色珠子挂件,提在手上边摘边吃,汁味甘甜。有时被碣上洗衣的妇女看见,难免被她们扯下几颗塞进嘴里。有的妇女干脆放下手中的活,也跑去摘吃,直到有人喊“你的衣服漂走了”才肯罢休。
尽管春天的小河像少女一样,有着天生丽质的美丽,但我更钟情于夏天小河的热情、奔放与成熟。“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芒种将至,阳光不再那么柔和,炙热开始热情地拥抱大地,金灿灿的麦穗含羞地低着头,躲避它热情地亲吻,怕被正处在青春期的稻禾瞧见,青翠的禾苗正吮吸着小河的乳汁。
麦子成熟的季节,也是食蟹的佳季,当地俗话说:“麦黄蟹,谷黄蛆”就是这个道理。这时,我便会提个小塑料桶到河里去抓螃蟹。河水清澈透底,我伸出小手将有空隙的、稍大一点的鹅卵石轻轻掀开,果然有一只张着两个大钳子的乌背大螃蟹,大螃蟹见我掀掉了它藏的窝,顿时想溜走,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地抓住它的背面放进桶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被螃蟹钳住小手也是常有的事,被它钳住手皮,痛得我直摔小手,垂挂着的螃蟹钳都不会松开,逼得我只有残酷地把蟹钳给折断,才能解除疼痛。那时河里的螃蟹真多,不一会就能抓小半桶。抓螃蟹也有窍门,水混浊、石头底下无缝隙就无蟹。
小时候河里的鱼也多:鲫鱼、长条白、红条鱼、石斑鱼、鲶鱼……都有,背着母亲,我就把她耘田用的六齿爬给砸直,当鱼叉,当然少不了母亲一顿臭骂。红条鱼和鲫鱼最容易抓,在清澈见底的浅水中,你只要目不转睛地用鱼叉指着红条鱼追,它窜不了半分中就会累得躲到石缝里,或藏在泥沙里,露出鱼型,这样你就轻而易举逮住它。见到人来,鲫鱼一般都躲在水底青苔里,手一摸就能抓到。从河上游到下游不到一千米就能抓一大串鱼,鲶鱼、石魬、白条、泥鳅都有。望着一串品种各样的鱼儿在水里活蹦乱跳,心里甭有多高兴。那时候也没钱买肉吃,我抓的野生小河鱼就成了家中的美味佳肴。
抓鱼时,偶尔还能看到一对野鸭伴侣,从水草中钻出来,在水中戏水,梳理羽毛。运气好还能从草丛里捡上几个野鸭蛋,绿壳带有麻点的野鸭蛋,有乒乓球一样大,拿回家母亲用韭菜、香油炒着吃,味道又嫩有香。
放署假,家乡的小河就成了我的新课堂。骄阳似火,天气酷热,我就在河里游泳,游得嘴唇发紫也不想上岸,渴了,就对着清澈的河水喝几口,直到母亲赶来用石头砸水恐下我,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四十年后,当我再来到母亲河时,我惊诧了,心凉了,愤怒了。母亲河的躯体被挖得千疮百孔,堆满了枯枝烂叶,干瘪的乳房挤出的是混浊、苦涩的乳汁,鱼蟹早已被电瓶大军斩尽杀绝,再也听不到小鸟的歌声,孩子们戏水的欢乐笑声,女人们槌衣的节奏声……
柳絮飞,河水东逝,时光荏苒,那时的一切,早已成为我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家乡的小河是我欢乐的舞台,几回回梦见母亲河堤坝槐杨成荫,草绿莓红,河水波光粼粼,那片片鱼鳞,在阳光下忽闪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