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勉强

就在今天早晨，豹子爸拿定了主意，说：“我们要准备一切需要的资料，带乖乖回香港去——如果能回去的话，”我抬起眼睛望着他，等下半句，他接下去：“如果实在不行，就偷渡回去。”

小狗乖乖6月6日来家，到明天刚好满一百天。

我们常常提起9月全家返港后的事情，也常常担心乖乖不能跟去，豹子爸从来没有一次如这样决绝的表达。

也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天天在一起——在深圳时如此，离开深圳北行两千公里的十一天里，也是如此——乖乖有时很乖，有时淘气，有时懂事，有时犯浑，却从来没有和我们分开过。

而今早，我们将把它交给一个陌生人，和它分开至少两周的时间。

也曾想过带它游新疆，但是行程这么长，这么热，对于小小的乖乖而言，实在是挑战。

也曾想过寄养在宠物店，但是并没有相熟且信任的机构，不知道它会不会被温柔以待。

也曾想过请朋友代为照管，但是喜欢狗狗的朋友们有的正好要出行，有的家中老人不喜欢，有的刚添了小宝宝。

只要有一点儿勉强，我们都不舍得把乖乖交托出去。

妈妈的拳友康阿姨提出可以帮忙的时候，我们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忐忑，因为阿姨家里养着的是只猫咪，阿姨并没有养过狗狗。

一见面疑虑就被打消了不少。

因为阿姨朝乖乖伸过手来的动作是那么自然，把乖乖搂在怀里抱起来的姿态是那么随意——阿姨没有问“狗狗刚在公园里跑过，小脚脏不脏”，也没有问“你家的狗狗咬不咬人”，或者是“狗狗训练好了没有，会不会满屋子拉屎撒尿”……

她只是满眼慈爱地看着乖乖，一伸手就从我怀里接了过去，而乖乖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让她抱着了。

阿姨抱着乖乖，我们随行，一路走回阿姨家去，一路上介绍乖乖的生活细节。

在路边道别时，豹子爸也和我一样双手合十，反复说“感谢”。这是他很少使用的动作，可能他自己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中流露出的求恳、拜托、不舍得……

毕竟，乖乖那么小，又那么依恋我们。

因为妈妈怕狗狗，这几天豹子带着乖乖住在小姨家，和我们见得少。

昨晚看它时，它箭一样向我奔来，小短尾巴兴奋得简直要摇断了。它用粉红色的小舌头把我舔了无数遍，撒欢儿打滚儿地在我身上拱个没完，含着我的手指轻轻地咬啊咬啊……穷尽了自己所有的表达方式来说一句“我想你”。

它和一个小小的孩童，有什么区别呀？

让人怎么舍得离开呀！

我们在机场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说康阿姨知道了小狗的名字之后笑起来：“我家猫咪也叫乖乖！”还说乖乖一去就占山为王，吓得猫咪再没敢从阳台出来了。阿姨给它们放好了猫粮狗粮，它不但吃了自己的，还去吃猫咪的呢……

咦，乖乖，这是你的另一面吗？“反客为主”、“鸠占鹊巢”的成语，我忘记提前教给你，让你戒之慎之了……

原来阿姨家的猫咪乖乖是从地库捡来的。

车库母猫生了一群小猫，阿姨的女儿发现其中一只非常可怜：它睁不开眼睛，也抢不到奶喝。

阿姨便让女儿把她抱回家来，每天给它清洗眼睛，涂药膏，精心喂养。一周后，小猫恢复了健康，可是它的妈妈却不肯再接纳它了，阿姨便索性彻底把它带回家，取名“乖乖”。

这样的阿姨，固然是乖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那一颗慈心，却哪里会对我们的乖乖有丝毫的勉强之意呢……

飞机刚刚抵达乌鲁木齐，我们就收到了妈妈转来的报平安短信：“让你的女儿好好玩，狗狗很乖，放心吧！”

这并非一句“感激”所能表达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