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笔下的春天,寄托着她怎样的幸福与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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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风莉,来源: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

公元1084年,在山东济南章丘区的李格非家,诞生了一个小女孩。

一个小女孩的出生,本没有什么了不起,可谁知这个女孩是横空出世的“千古第一才女”,她用一生的时间,以上天赋予的杰出才情,写下了一百多首堪称绝唱的诗词。

她在中国词坛的出现,说不上是偶然还是必然,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把持了宋词的半壁江山,而且长达半个多世纪。

我相信在她的时代,她就深受人们的喜爱,在今天她的知名度比之过去有增无减,并且粉丝不计其数。

人们真诚地热爱她,崇拜她,歌颂她,因为她实在太稀缺了,千百年来才有一个。

她,就是李清照。

眼下正值春天,通过读李清照写春天的诗词,我们可以走进她的内心,去触摸她寄托在这些诗词里的幸福与哀愁。

新婚燕尔,那年的春天她很幸福

未出嫁以前,李清照是出身名门的公主;出嫁以后,李清照是遇到良人的那个幸运者。她和赵明诚结婚后犹如神仙眷侣,说不尽的甜蜜与和谐。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泪染均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在宋代,常常有卖花人穿梭在寻常巷陌,向人们兜售他们的一篮春色。新婚燕尔的李清照,忍不住从卖花人手中买了一枝鲜花

李清照买的或许是梅花,或许是杏花,但无论什么花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清照买到了整个春天,单是这一点就让她足以欢喜雀跃。

雀跃完以后,李清照立刻想到,她将这枝花拿回去,赵明诚或许会故意说,她的容颜不如这枝花漂亮,所以她要将这花插在云鬓之间,让赵明诚仔细瞧一瞧,到底是哪个好看。

这首关于春天的词写得是那样生动俏皮,充满了生活气息。读这首词,我仿佛听见了清照夫妇打趣调侃的对话,甚至仿佛看见了他们两人追逐嬉戏的情景。

我不由地想到,幸福的婚姻是什么,我记得有一句话诠释得极好,那就是:“你在闹,我在笑”。

李清照和赵明诚是天作之合,我猜想新婚后的李清照经常在闹,而赵明诚一直在笑。如果你说这首诗也是李清照在秀自己和赵明诚的恩爱,我真的没有任何异议。

因为此时的李清照,的确拥有最美满的婚姻,她有一个最懂她爱她的丈夫,那个春天,她真的很幸福。

别后团聚,那年的春天她格外珍惜

1102年,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因卷入政治斗争,在当年的秋天,被迫回到济南。1104年春夏之际,李清照由于受到父亲的牵连,也被迫夫妻分居,回到了济南。

1106年,朝廷大赦,解除了之前对“元祐党人”的处罚措施,李清照才得以回到汴京和赵明诚团聚。当时是二月份,正值春天,《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这首词大概就作于此时。

春到长门春草青,红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只要结束漫长的分离,回到丈夫身边,无论怎样的春天看起来都是有情调的。虽然那年的梅花才绽放了一点点,并未开匀,但李清照的心情却很不错。

她拿出笼中的碧云茶,将其碾碎,那茶末儿像玉一样晶莹。她想留住清晨的好梦,但她只咂了一口,就惊破了一杯绿色的春景。

到了黄昏,花影重门,疏帘淡月,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李清照感到团聚的日子是那样温馨,但那个春天却也那样短暂。

于是,李清照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已经辜负了三个美好的新春,现在我终于归来了,我要好好地珍惜今年剩下的春日,和我的明诚幸福地过好每一天。

两地分离,那年的春天她有些孤独

1107年,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病逝,赵家因受到蔡京集团中某些人的打压和排挤,导致赵明诚的官职被削,赵明诚只好和妻子李清照搬到山东老家青州居住。

后来,赵明诚重新出仕,李清照起初仍独自留居青州,在此期间,二人曾有过一段短暂的离别,《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这首词就作于此时。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

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闲居青州的十年,李清照和赵明诚钻研金石,赌书泼茶,可谓琴瑟和鸣,幸福至极。

当又一个春天来临,暖雨晴风,柳绿梅红,赵明诚却上任去了遥远的地方。形单影只的李清照,纵使春心已动,却不知和谁把酒论诗,共赏春光。

她只好独坐相思,泪融残粉,就连头上戴的那些首饰,也觉得有些沉重了。

她想好好地打扮一下,给自己一个好心情,可穿试新衣却又了无兴致。她斜倚枕上,因愁思太浓做不得好梦,夜深了,无眠的她还在无聊地拨弄着灯花。

在那个青州的春天,李清照是那样孤独,因为她在心里,一直想着那个未归的人。

仓皇南渡,那年的春天她分外思乡

1129年的春天,李清照已经南渡,在上巳节这天,李清照想热闹热闹,便邀请族人饮酒。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

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

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喝酒宴饮本是李清照所喜欢的,但是这次酒至半酣,李清照却非常伤感难过。那么,李清照在难过什么呢?

李清照在难过她成了亡国奴,她再也回不去她的故乡。多少次,她在梦中看见了长安,看见了长安那条条熟悉的街道。可是故乡遥,何日去?归期无计!

那年的春色其实甚好,花儿与月影相互映照,那简便的宴席,虽然菜比较一般,酒却是美酒,味道也很合口。李清照忍不住多喝了些酒,喝醉了便将花儿插在头上。

可是将花儿插在头上,李清照就快乐了吗?不,我宁愿相信,插完花,李清照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因为她怎能忘记,金兵袭来之后,她一路追随着皇帝,仓皇奔逃的那些艰难时光?

南渡后的那个春天,李清照的心里笼罩着浓浓的哀愁,那是一种亡国之恨,是一种故土之思,是一种怎么也无法斩断和忘却的深厚的爱国情感。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情感,面对外族的入侵,中华民族才没有灭亡,而是以一种巨大的凝聚力一直绵延向前。

痛失爱侣,以后的人生要独自飞翔

亡国之后,李清照又遭受了失去丈夫的打击,她的内心完全被掏空。她觉得自己从此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牵挂,没有爱恋。但她还必须活下去,即使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

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

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在一个初春的早晨,李清照从藤床纸帐这样清雅的环境中醒来,却有一种难言的惆怅与伤感。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却不想去添,她的心绪如水一样凄凉而孤寂。

此时,不知是谁吹奏着《梅花三弄》的曲子,那曲调勾起了李清照的无限幽恨,恰门外小风疏雨,无比落寞凄苦的李清照,在此情此景中不觉流下泪来。

她像往年一样折了一枝梅花,但找遍天上人间,四处茫茫,没有谁可以让她将这枝梅花寄赠。

李清照知道,从此她真的是一个人了。“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曾经那样高贵和幸福的一个人,却被时代和命运之手操控着,从天上跌落到了人间。在那个春天,我们看见了李清照的眼泪,却又怎能真正懂得她的悲伤!

痛失爱侣之后,李清照觉得自己就像失去了一只翅膀,但她明白,以后的人生她还要独自飞翔。

人生除了春天,还有漫长的岁月

对于多愁善感的李清照来说,不论境遇如何,只要时序变换,她都要写诗作词。那些关于春天的诗词,不管流露出的是幸福还是哀愁,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不过是她一时的心绪而已。

躲在这些诗词背后的李清照,其实一点儿都不脆弱,她或许曾经是个小女子,但是命运将她一步步地塑造成了一个女汉子。

在幸福的时候她会可爱地笑,寡居的时候她也会无助地哭,但是哭完之后,擦干眼泪,李清照清楚地知道,在接下来的余生里她要做什么。

她的余生,最重要的已不再是作词,而是潜心整理编纂《金石录》,因为这是赵明诚一生的事业和心愿。她要倾余生之力,去完成丈夫的未竟之功。

最终她完成了,在赵明诚去世之后,李清照又独自走过了二十多年的岁月。

在这二十多年里,她不为外物所累,始终保持着专注探索的心态。她完全浸润在金石书画的世界里,渐渐地忘却了忧伤,治愈了痛苦。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将李清照击垮,因为她心有所安,情有所系;因为她更知道,人生除了春天,还有漫长的岁月。

-作者-

张风莉,笔名雨枫,甘肃省白银市作协会员,《唐诗宋词古诗词》专栏作家。已出新书《生命的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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