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七月的红苋菜，美人迟暮
听说很多人不喜欢吃红苋菜。
不喜欢吃红苋菜——这话我听着就别扭。我个人觉得，所谓的“不喜欢吃”是因为先前“喜欢吃”或者“太喜欢吃”了，吃多了，喜欢过头了，于是觉得腻味了，自然就“不喜欢吃”了。这才符合很多人喜新厌旧的秉性。这就怨不得红苋菜了。
说句公道话，吃货们应该感谢红苋菜，在自然世界的菜园子里（不是蔬菜大棚哦），尤其是黄淮以南地区，红苋菜是最先出头来衔接春夏两季的，从视觉和味觉的层面上巧妙地帮助人们完成了季节的转换。春风和煦，人们身心愉悦，吃嘛嘛香；可是夏日炎炎，暑热难挡，食欲低迷，几绺红绿的苋菜叶杆在一汪或粉红色或红紫色的汤汁衬托下，盛在白瓷碗碟里，出现在餐桌上，令人顿时舌尖生津，胃口渐开。我小时候，最喜欢将那红色的苋菜汤汁淋在白米饭上，也能一口气吃完一碗饭。应该很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童年。
红苋菜总是早于茄子、辣椒、南瓜、葫芦这些夏季时令菜来到餐桌上的。所以当其他的蔬菜瓜果纷纷粉墨登场的时候，红苋菜的茎秆开始见老，它在饭桌上的C位日益不保，很快成了边缘菜。
去年6月我开始租地种菜时，隔壁菜地有位老大哥正在大把大把地拔除地里的红苋菜。那些红苋菜枝繁叶茂，根茎壮硕，被他丢弃在地沟里，让我觉得可惜。于是经他允许，我捡了一大捧来，稍稍修剪后重新栽回到我的地里了。没几天，新的红苋菜枝叶在我的菜地里蓬勃生长了！我大喜过望：省了播种、生根、发芽等诸多环节，我就有了自己种的红苋菜吃了！然而，等我要掐取红苋菜叶时，才发现这重新生发的苋菜叶柄上还夹着苋菜花，老了！
这与我记忆里的老家人吃二茬红苋菜的情形很不一样！
跟江浙人整棵地拔红苋菜来吃不一样，老家人吃红苋菜主要是掐尖。不断地掐尖，就有更多的红苋菜尖长出来，这样，一棵红苋菜可以从五月的小苗长到六月的苋菜树了。到了七月，红苋菜真的已经很老了，又碰上“双抢”时节来到，忙于田间生产的人们实在没有时间打理菜园，因陋就简，把老的红苋菜桩齐土割掉，再在苋菜地里薄薄地铺撒一层混有鸡粪的沙土，适度浇点水，配合着七月的高温天，没几天，又一茬红苋菜长出来了！
这第二茬红苋菜虽然口感不及初生的鲜嫩，但色泽不减，煮出来的汤汁依然呈现出或粉红或红紫的艳丽颜色，叫人眼热心动。老家人不会随便丢弃这二茬红苋菜的，他们要用它做出更可口的吃食来。
那就是拖面。
做拖面的主材有三，其一就是这二茬红苋菜，其二就是面糊，其三就是菜籽油。双抢时节，新谷还在田里，家里的主食就是面粉了。面粉加水调成糊状，其中可以添加鸡蛋和少量食盐调味；从地里掐回来的二茬红苋菜，一把把洗净备用；两到三斤菜籽油倒入铁锅加热至七成熟的时候，就拿一两根红苋菜在面糊里一拖，使其被面糊裹住，这就是半成品拖面了；将半成品拖面放入油锅中炸，多次反复，到油锅中拖面接近放满了为止。依次翻动油锅中的拖面，炸至金黄色的拖面依次出锅。架在托盘上沥油一刻钟左右，温热的拖面就可以装盘上桌了。
由二茬红苋菜做筋拖过面糊而做成的拖面，经菜籽油炸过以后，外皮焦黄，内里呈现红绿白三色，唇齿轻咬，松脆爽口，是那年那月老家的时令美食，无论是犒劳辛苦一天的忙人，还是招待远亲近邻，受欢迎程度绝不逊于当下的娱乐明星。红苋菜自己大概也想不到，在它垂垂老矣的七月，仅仅因为做成了一道面食，居然还能迎来如此的高光时刻！
七月的红苋菜，犹如美人迟暮——美则美矣，何惧迟暮哉？！
“菜园子”是我公众号的一个栏目，不定期更新，记录我和我的菜友们在杭州郊区翻土种地的零星生活。请多留意，请多关注！老人家曾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你们会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