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商会结婚,是种怎样的体验?

始于18世纪末的山中商会
是20世纪上半叶横扫全球的古董巨头
赴海外开店、买恭王府库藏、卖天龙山石窟
大部分故事都围绕着山中定次郎
大部分故事都止于二战
其实山中家相当庞大,生意绵延至今
只是中国艺术不再主导
今天我们可以轻易走进山中商会
在老古玩店喝茶宴饮,甚至举行婚礼
了解这一点的朋友似乎不多
许多人路过也错过
今天就来八一八
下次去日本扫货,别忘来这里喫茶

▲ 山中商会的旧貌与新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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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坂神社循着円山公园,经过知恩院,就是天台宗京都五门跡之一的青莲院。山门前的一株老楠,树龄八百余年。古树对面一间不大的门脸,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山中商会唯一存留的老店,距今已有百年。

我们都知道山中家兴于大阪,是通过不断入赘女婿发展壮大的。山中定次郎娶了家族第四代的长女,婚后被作为接班人培养。其实,定次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主,是45岁以后的事情。在那之前,山中家的灵魂人物并不是他,而是其岳父第三代吉兵卫的二弟吉郎兵卫,也就是本文所述的京山中家之本源。

▲ 左:吉郎兵卫   右:山中定次郎

吉郎兵卫不是长子,没有继承权,成年后在北浜角另起山中箺篁堂主营茶道具。明治维新后日本国门大开,他顺应时代潮流,将经营范围扩展到各色骨董,吸引了许多西方豪客。与欧美士绅的交往促使吉郎兵卫意识到要走出国门,把生意做到海外。

1894年山中定次郎和繁次郎到美国开店,是吉郎兵卫一手操办的。此时他已位列大阪古玩三杰,是业界的古董王。没有他的鼎力支持,家族不会允许两位二十多岁的入赘女婿远征海外。

▲ 纽约店一角

▲ 伦敦店内景

山中定次郎等人在欧美的辉煌无需多言,想必本号的读者早已烂熟于心。他们在海外站稳跟脚后,吉郎兵卫又带领家族生意走向企业化,从古玩铺蜕变为山中合名商会。

对于日益成长的欧美业务,他一方面在京都设立分店,针对旅日的西方豪客;另一方面提拔定次郎总揽海外门店。还培养了一批新雇员,其中许多人即使后来脱离了山中家,也是“散做满天星”,成为独挡一面的厉害角色。

▲ 我们最熟悉的故事——北平肃亲王旧邸北京支店和收购恭王府库藏,就是发生在这一阶段 ▼

1916年,吉郎兵卫已年逾七旬,从繁华的大阪迁居闲静的京都养病,并将京都店划分出来由儿子松次郎经营,这一脉就是京山中家。第二年吉郎兵卫因肠癌去世。自此,山中定次郎成为最高话事人。
定次郎掌权后改组商会,山中家进入株式会社时代,高速发展,直到二战改变了一切。
1940年京沪分店相继歇业,不久后伦敦分店关闭。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北美各店屡遭清查,42年初美国国防部勒令山中商会倾销库存,半年后外敌资产管理会接收了硕果仅存的纽约、芝加哥、波士顿三店,缴获剩余库存近六万件,大部分是中国古玩。

外敌资管会花了三年才将这批库存沽清,大部分由各博物馆以极低廉的价格买走,构成了东亚艺术的基本馆藏。

‍经此一役,山中家元气大伤。二战后,他们曾联合有同样遭遇的日本企业以法律手段讨取补偿,十余年都没有结果。他们也曾在纽约重开门店,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战前相比了。六十年代初,纽约店最后一位股东去世,遂歇业。
家族后辈曾频繁往返美日之间,力图再续辉煌。其中,经营京都山中商会的松次郎一脉,因为一直面向西方买家,与美国的联系尤为紧密。60年代初,松次郎派次子长期驻扎在纽约,通过大量的社交,为劫后的京都老店拉来客源。

▲ 山中松次郎与京都店旧影

作为最具代表性的日本古玩商,二战后,凭着山中商会的余晖,京都店曾接待不少贵客。
▲ 二战后的陈列厅
▲ 爱德华到访时还是王储,谁想到后来会为了辛普森夫人不要江山
▲ 1960年希区柯克到访

▲ 1970年荷兰女王新婚后访日,也来过京都山中商会

▲ 第二年里根夫妇访日,曾驻足

如果不是泡沫经济破裂,京山中家的古董生意或许可以维持到本世纪。1992年,老店结业。今天,它以会馆的形式延续。

京都店早在03年已被京都府指定为文化遗产。这座建筑的初衷是招徕欧美豪客,分和馆与洋馆。

▲ 2000年前后的和馆(左)洋馆(右)

和馆建于明治37年(1904),单层木结构;洋馆建于大正9年(1920),别小看这座普普通通的二层楼——它由池村元之助设计,清水組施工。学建筑的朋友想必知道,清水組就是鼎鼎大名的清水建设之前身,而这座小楼是日本最早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之一。

▲ 完成于大正元年(1912)的大门用料相当奢侈,木材取自各个古庙,门扉以七宝烧镶嵌

▲ 曾经作为展厅的大堂,如今常被婚礼租用 ▼

大厅有一个好听的别称叫“山茶花”,因为装饰天花板的丝绸纹样来自正仓院所藏的桐唐草绢物,与天棚下的椅面相呼应,是当年负责修复正仓院织物的龍村美術特别定制的。

柱头的天马铜饰也有唐风,让人想起昭陵六骏。
大厅入口的一对嵌宝黑漆大柜,充当着礼宾签到的背景板。玄关的朱漆屏风和剑腿半桌,随婚礼主题的变化而布置。

▲ 这场婚礼的主题是熊本熊哦 (*^_^*)

▲ 这对新人显然痴迷乐高

二楼挑高四米,天窗洒下柔和的自然光,一架钢琴摆在角落,常作为宴客厅,或演奏小型室内乐。

连接两层的楼梯是新人拍照的绝佳位置。

坐在柱头的两只鎏金萌兽是老店的守护神和吉祥物,同样随节令变化换装。

与金兽对面是镶在墙上的木兽。

地下室原本作为休息室和酒窖,保留着纯正的大正风貌。深棕色内饰和家具出自山中家在大阪的手工坊,这些具有大和风貌的西式家具一度远销海外。如今的老店就像一座标本屋,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 走廊右上角小小镜框里镶嵌的是猫痴藤田嗣治1932年到访之留念 ▼

在没有打字机传真机电脑手机的年代,山中商会遍布欧美亚的生意网络是通过这些老式的电话机、电报机联系的。如今拍卖图录上刊载的老收据,也是从这种打字机敲出来的。

▲ 一代又一代人随身携带南征北战的行李箱,还系着Yamanaka的姓名牌
▲ 硕果仅存的一点古物陈设在走廊
▲ 推开手绘玻璃长窗,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就是木结构的和馆。现在是咖啡厅,内饰桌椅同样是大正年间的骨董 ▼
从咖啡馆出来,沿门前小径一路向北就是神宫道,步行十分钟即抵著名的平安神宫。

或许不少朋友都曾路过这间小小的店面,只是它的门脸太不明显。山中商会的历史在我们的印象中又截止在1945年。下一次来京都,奔波之余不妨到老古董店喝杯咖啡用些点心,再去扫货也不迟。

咖啡厅之外,洋馆三层均可租贸,承接讲座、婚礼、演奏会等等。所需费用与动辄几十万的酒店、宴会厅、大会堂相比不要太划算。对于好古者来说,别具新意。

▲ 谷歌翻译了一下,费用大致如上
负责餐饮的La Tour(钟塔),本店位于京都大学,是本地人会推荐的低调、味美、价有所值的私藏法餐。

读者朋友中尚未嫁娶而有所需的,建议考虑这间会所。对于藏家与行家来说,在山中商会的旧址花嫁,意义自不待言。最后送上一波美图,别忘了文末转发/点赞/在看。

本文图片如非特殊注明均来自株式会社京都山中商会官网及社交媒体

参考:渡辺源三《山中定次郎翁伝》
国指定文化財等データベース(文化庁)
桑原住雄《世界一の東洋古美術商山中商会盛衰記》
金立言、山中让《山中商会经手中国艺术品资料汇编》
山本真紗子《美術商山中商会—海外進出以前の活動をめぐって》
朽木ゆり子《ハウス・オブ・ヤマナカ―東洋の至宝を欧米に売った美術》
Kuchiki, Yuriko. 'The Enemy Trader: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End of Yamanaka.' Impressions, no. 34 (2013): 3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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