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北京人眼中的“北海公园”原来是在这里(修订版):申哥寻访老北京系列之一零二

二闸遗迹今何在?烟波江上使人愁
自从“千禧年”北京城市的水道疏浚之后,位于朝阳区高碑店的平津上闸,便又一次为世人知晓。而在此之前,通惠河已不为外界关注久矣。当然,对于昔日的北京人而言,行船、徒步或驱车(骡子车、驴车或人力车)来此游览,毕竟还是嫌远。顶多,他们会抵达东便门外的大通桥,随后再乘游船至二闸(庆丰闸),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是他们所能接受的。
大通桥,如今已然无存。其大体位置,就在东南角楼的东侧,目前的铁路桥以北。至于二闸,则在西大望路附近。具体来说,就是北京电视台大楼与通惠河高速的南侧、庆丰闸遗址公园东侧之通惠河河道上。而今,取代了闸口的,是一座水泥石拱桥。到访此地,除了一两株文槐之外,曾经的闸坝古迹皆已荡然。就连值得凭吊之物,都少之又少。
郭守敬,与他留给后人的这条通惠河
还好,位于高碑店的平津上闸仍在。这是元代郭守敬所主持建造的通惠河漕运枢纽中的一座。而且,亦是保留得最为完好的一座。郭守敬疏通元大都水系,由昌平区的一处并不甚高的名曰白浮泉之地引水,折西南于瓮山泊(也就是如今的昆明湖),再汇入大都之内的积水潭。且以此地作为漕粮运输的终点,并一路上溯至通州的高丽庄,再入白河。待此水系修通之后,大喜过望的忽必烈亲自赐其名曰“通惠河”。这,便是京杭大运河之元代版本的最北端了。由于元大都到高丽庄之间的地势,为西高东低;而漕运的线路,又是自东向西。因此,郭守敬于通惠河上,设计了24个闸口,以便调节河道东西将近4丈的水位落差。二闸与平津闸,即于这时兴建。
明清两代,最终形成了通惠河上的“五闸”风貌
待到明永乐年间,由于城墙的改筑,导致漕运水道在东南角楼至朝阳门一线,被拦腰截断。从那时起,积水潭便再也不是京杭大运河之终点。而自明代永乐至正统年间,庆丰闸(二闸)暂时取代了积水潭之漕运终点位置,直到大通桥下的大通闸于1438年修筑完成为止。随后,京杭大运河的起点(亦为终点),便成了大通闸。及至清代,通惠河上的“五闸”观念已经深入人心。而这五座闸口依次为:东便门外大通闸(也叫头闸)、庆丰闸(即二闸)、平津上闸(亦为高碑店闸)、平津下闸(也就是花闸)、普济闸(民谓普闸)。由于其终点乃是大通桥下的大通闸,所以这段河道也被称之为大通河。然由于其河道不宽,自江南而来的漕运之船必须以大换小方能进入,因此,该运河亦被称为里漕河。
二闸在明清民众心目之中,其位置堪比今日的北海、颐和园
昔日帝京,能由普通民众游览之山水景区甚少。而今对公众开放的北海、景山、天坛、颐和园、香山、八大处等,皆非寻常之人可以涉足的。如此说来,除了远赴大西山(且不是处处皆可去)外,能让民众享受其风景的,也只有陶然亭(明代尚未兴修)、通惠河等个别区域而已。此时,距离城墙不算太远的二闸一带,就成为了游人如织的消夏胜地。其实,所谓的“二闸”,也并不是单指庆丰闸一隅。在明清时期(甚至进入民国,以及新中国成立初期),自大通闸至二闸间的通惠河道,都是京民避暑纳凉的好去处。那时节,泛舟通惠河,聚会二闸口,感受那份“风吹水面层层浪、雨落滩头点点坑”的夏日清凉,是件非常惬意之事。此时此地的士农工商,皆若悠然自得之“上古隐士”。
取代了二闸的平津闸,尚难走进人们的视野
至于通惠河风景区的衰落,那是民国之后的事了。根据王永斌先生的说法,自1916年什刹海之荷花市场建成,与1925年北海公园的开放,京内民众不必再“舍近求远”地跑到二闸去寻找清凉。至1935年出版的《北平旅行指南》中所记载的“二闸”风貌,虽然依旧令人心怡,但那已是对清代盛世风光的追述,并不具有太多的参考价值。此后,历史的车轮又行驶过日本占领时期、国民党统治的后期。及至新中国成立,随着大通桥与二闸等水利设施被相继拆除,以及通惠河之水道日益污染、淤积,来此地游玩,简直丧失了一切可能。至2000年再次疏浚通惠河以后,尚存“古迹”的平津上闸,最终取代了二闸位置,成为通惠河上难得的一处运河景观区。当我站在此地时,眼前呈现的是高碑店热电厂与新建的楼宇。而悄然远去的京杭大运河之往事,却再也无法进入我的思绪。
从《神木谣》碑出发,寻找明清两代“皇木厂”的下落
庆丰公园东侧,在一座新建的碑亭里,矗立着清乾隆御制《神木谣》碑的复制品。此碑原物立在广渠门外百子湾(东四环外)黄木厂路1号院的皇木厂旧址上,该地于1952年后的相当一段时期内被北京钢琴厂所占用。若上溯至明代,皇木厂的位置并不在百子湾,而应位于如今的花市大街。
根据《明实录·明武宗实录》中的记载:“朝阳、崇文门外大木厂二。”以《日下旧闻考》中援引《明永轩日记》的说法:“工部设五大厂,一曰神木厂,在崇文门外,额发军千名办工。一曰大木厂,在朝阳门外,即獐鹿房厂也,办工军数与神木同。凡各省采到木植俱于二厂堆放。大木厂则兼收苇席。”据史料记载,直径超过二尺的木材叫“大木”,直径超过五尺的木材则被称为“神木”。明代的“神木厂”,位于如今花市大街(明代称为“神木厂大街”)。待清军入关后,明代“神木厂”移至广渠门外,其具体地址便是上面所提到的“皇木厂”(后来讹传为“黄木厂”且沿用至今)。
至于朝阳门外的“大木厂”,具体位置又在哪里呢?按照《明永轩日记》中的说法,“大木厂”即“獐鹿房厂”。这驯养着獐鹿的“獐鹿房厂”乃是何地?当我在网络上搜索“獐鹿房厂”的相关资料时,一则回忆文章突然冒了出现。文章的作者正巧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在中央工艺美院读书。其学校所处的位置属于北京城区的“东郊”,而校门外的公交站牌上赫然写着“獐鹿房”。作者在文中提到,如今繁华至极的东三环中路,当时还是一条不宽的、连马路牙子都没有的柏油路。路边有很原始的土挖明沟,两侧大树成行,大树后面还有成片的小树林。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少,很清静。中央工美,也就是1999年后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由于我的几位好友曾在这里读书,所以廿年前我不止一次到访过。如今,这里已经被中国尊等建筑所占据。再过些年,估计不会有太多人记得清华美院(中央工美)旧址在此。至于“獐鹿房”的地名,更难被人们想起。
清代的“皇木厂”,其实不止百子湾那一处。除了百子湾,还有通州张家湾、通州城北、海淀等多座。而且,清代的“神木厂”与“大木厂”已然不分,皆被称为“皇木厂”。至于这些“皇木厂”所存木料的尺寸大小,想必只有清代使用者的心里最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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