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丽人行
唐代:杜甫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老杜很少有写美人的诗,偶尔有写,也几乎是带着极大的尊敬下笔的。
比如写舞剑的公孙大娘,一句:“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无端便使人肃然起敬。写《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遗世而独立,又有楚楚不胜的佳人形象,感觉似乎让人要爱上她。老杜还写到过一位前朝的美女王昭君:“独留青冢向黄昏”镇静而又哀怨,“环佩空归月夜魂”空灵而又执着,情绪是复杂的,美人是动人而高贵的,手法实在高明得可惊可叹。
偶尔也有顽皮的时候,《丽人行》就是这样一个例外。虽然也是写美人的诗,却是一首彻头彻尾的政治讽刺诗,读起来另有一番风味。
诗分三段,第一段: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写三月三上巳节,游春仕女的体态之美和服饰之盛,引出主角杨氏姐妹的娇艳姿色。
老杜一反常态,把椒房贵妇们从头写到脚,从肌肤写到骨肉,穿什么戴什么,娓娓道来,仿佛背着双手,眯起眼睛,把人上下打量,嘴巴上恭维人家“淑且真”,肚子里暗暗嘀咕,不知说些什么阴损言语。
第二段: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写尽了杨氏姐妹生活的豪华奢侈和集万千于一身的宠幸。
第三段: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写杨国忠的意气骄恣,势焰熏灼。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一个男人杨国忠宰相大摇大摆来了,步入锦毯铺地的帐篷去会虢国夫人。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是隐语,以曲江暮春的自然景色来影射杨国忠与其从妹虢国夫人的暧昧关系。
杨花覆苹:古有杨花入水化为萍的说法,萍之大者为苹。杨花、萍和苹虽为三物,实出一体。故以杨花覆苹影射兄妹苟且乱伦。据史载:“虢国素与国忠乱,颇为人知,不耻也。每入谒,并驱道中,从监、侍姆百余骑,炬密如昼,靓妆盈里,不施帏障,时人谓为雄狐。”
又巧用北魏胡太后私通大臣杨华的故事:北魏胡太后曾威逼杨华与己私通,杨华害怕惹祸上身,后来投降梁朝,胡太后为表达对他的思念,特作《杨白花》一词。
青鸟:古代神话传说中能为西王母传递信息的使者。后世即以青鸟代指情人的信使。这里指为杨氏兄妹传递消息的使者。
他自己像个窥人隐私的狗仔队,把青鸟啊,红巾啊种种私情之物,拍的清清楚楚,放在头版头条。把杨国忠与虢国夫人淫乱的无耻行径,广而告之。
然后老杜又神神秘秘教人千万不要走近他们,否则丞相发怒,后果很严重。
老杜一本正经的描写,虽然不见讽刺的语言,却是绵里藏针,象犀利的匕首,讥讽入木三分。
他的笔下,活化出了一个盛世边缘的大唐,浮华奢靡,又处处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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